正如他曾心寒、曾怨憎一般——
锁妖塔下英雄埋骨,蜀山道上喊杀阵阵,人魔对峙有死有伤,彼此成恨。
人的性命、魔的性命,这便是横亘在二人间解不去的结。
夏侯瑾轩咬住牙根,决绝道:
“我会……阻止你。”
姜世离眼中似掀起狂风骤雨,又好像栖止的火星,毫无温度。
他看着夏侯瑾轩,齿关缓缓绷紧,沉声道:
“既如此……故人之仇,你尽可向我来讨。”
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冷。
让夏侯瑾轩情不自禁摇头说不。
他低垂下头,轻声道:
“我不会再让你背负弑友之罪。”
姜世离冷笑一声,道:
“弑友?哼,我本无友,何谈罪孽!”
言罢双目紧闭,竟不欲再谈下去。
连起初问夏侯瑾轩的话也不想再知道答案。
夏侯瑾轩叹息一声,自顾道:
“枯木的目的其一是你,其二是瑕。”
姜世离依旧不语,只是眉心攒起,现出他在细听。
夏侯瑾轩续道:
“地动造成的裂隙时间太短,但还是让他挑拣到两具身体,却都不能令他满意。二叔体弱,承受不住枯木自身的魔力,只能勉强发挥一二,而瑕——因魂体离散的关系,缚魂玉难以起到作用,直到……我们治好了瑕……”
姜世离手指一颤,睁开眼来,夏侯瑾轩苦笑道:
“那日覆天顶上,我们赶到时父亲……和弟子们都已经被他……他——二叔的样子,我……不能原谅!我们拼尽全力战胜枯木,却因我一时疏忽……瑕为了保护我才——”
他逞强言笑,然而切肤之痛,何以忘怀。
夏侯瑾轩忍到此时,眼角终淌出泪来,他一手按在眼上,颤道:
“那一刻我真的——好恨你!但我更恨自己,我恨自己如此亲信枯木……这十几年他一直扮作我敬爱的二叔,他爱护我教导我,在父亲面前袒护我,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都是假的……你恨暮姑娘泄漏我们的行踪,我又何尝没有把心中隐忧告知他……我多恨自己没用,竟连瑕的身体也没能保住……”
那一句“恨你”终令姜世离浑身巨震。
力持镇定的神情与当年耳闻夏侯一族灭门时别无二致。
直到血手沉声说并无寻获夏侯瑾轩的尸身,魔君背过身始觉如释重负。
为了净天教尊他信他的万千教众,姜世离敢为天下人之敌,独独夏侯瑾轩他,不愿与之战。
不愿非不得。
到不得不战时,他——不会手软。
所以夏侯瑾轩……你还是消失的好!
姜世离摊开手掌,凝视右手心,手指轻轻摩挲。
在苏醒前这只手一直被另一人紧握着。
而此时那温度也散去了……
不!这就是姜世离的抉择,连天都不能左右他!
“你既已说罢一切旧恨……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你自当清楚,我要的是弄清当下——你究竟算怎么一回事?”
姜世离神情坚毅,半分不露软弱。
他人手中棋子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