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不知在江中驶了多久,忽然起了雷雨,雨打在船壁上,噼里啪啦,好像锅里炒着黄豆,小船随着风浪摇晃,更加颠簸。
船舱内都如此了,不知道外头是何模样。
他左思右想,还是起身掀开帘子,探出身子说:“兄台若不嫌弃,还是进来避避雨吧。”
玄光镜的画面渐模糊。
少白拂了镜面,重归空白,“就看到这儿吧。”
燕宁收回视线,目光有一点迟滞。
少白看了看他,“我早说了,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何必一定要看他是生是死呢?”
“而今知道了,不是更难过吗?”
燕宁笑了笑,低低说,“怎么会呢?他这样不是挺好的。”
少白轻颔首,“你能这样想最好。所谓求仁得仁,你无心情爱,一心为名,他为情所困,痴念不忘,最后二人各得其所,的确是最好的结局。”
燕宁慢慢站起来,长长的龙袍垂在地上,“你说得不错。”
他走到敞开的殿门前,此时外头风高雨急,黑压压的云积在宫殿的琉璃瓦上,“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少白将玄光镜收回怀中,“我今日来就是跟你辞行的。师傅当年在狄国一统之日便得授仙箓,而今你已即位一年,四海平定,我却未得什么消息。”他面色不虞,瞧着外头暗沉沉的天幕,捏不定这高高在上的天意,“我打算回清风山一遭。”
燕宁迎着风,任晚风将长袍吹起,“那你说万一我不是那位明主呢?”
少白摇了摇头,“不会的,人死一遭,便可改一次命数,师傅早替你重新谱写过。更何况,你若命中无此际遇,就不可能坐在而今的位子上,我和师傅都不过是顺天而为。”
少白告辞后,燕宁独自回寝宫坐了半晌,听着外头风雨声,毫无睡意。索性唤了人过来,去南书房批阅奏折,前段时间离宫,压了许多正事未处理。夜间执勤的太监给他掌着伞,过后院时,见一片残红萎绿,满院桃花遭雨淋打,不复红粉灼灼。
他立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只纸鹤,埋在了院中一棵桃树下。
然后转身,慢慢走了。
又去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不时有地方上报西山现白鹿,北地出麒麟,南海有龙吟,各地祥瑞频出,
群臣拜贺,有朝臣提议而今天下太平,陛下功勋卓绝,政绩显赫,应当前往泰山封禅,祭告天地,答谢护佑之功。
当下一呼百应,歌功颂德。
高居于九重高台之上的帝王,却迟迟未有应允,只淡淡说,天下初定,社稷未稳,泰山封禅之事,路途遥远,太耗民力,不如在城中设坛,祭祀天地日月,社稷祖宗。
朝臣自然无有不应,皆说陛下克俭爱民,此乃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