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面带微赫,磕磕巴巴道:“不不介意”。
妙香一边将点心取出,一碟碟摆好,一边说道:“嫂嫂身体底子好,胎象也稳妥,先前月份小反应会大一些,我不过是为嫂嫂开了副调理的方剂,竟让嫂嫂挂怀至今,劳累她做了这么多点心给我,我现下腿脚不便,请兄长回去一定代我多谢嫂嫂,待我好了再去看她,兴许可赶得上为小侄子接生。”
阿茶听罢神色转变,感激地朝妙香一揖,默默屈身将散落在桌角的笼屉收起来,再无别话。他心知现在要来沉溟居求见并不合适,可他没别的办法,只能勉力一试,临行前回了一趟家,妻子知道他要来见妙香非要他带上这些点心来,他不舍拒绝。
妙香摆好糕点,动手煮茶时让小瑟赶紧去请玄月过来一同享用茶点,刚好省去晚上一顿灶火。
阿茶的视线一路尾随着小瑟,小瑟拐过廊角,他的眼神也跟着一转,从轩窗中望出去,时时留意着。
红泥火炉中舔上细炭,滴了特质的香油进去,火引点燃,细炭在滋滋声中慢慢烧红,架上朴拙的铁壶,等水沸腾的间隙,妙香问道:“兄长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阿茶飞快收回视线,双手在腿面上摩挲:“她是客人,我也没有问讯审判的资格,这样安排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妙香思忖片刻,道:“兄长不必紧张,以我这几日对她的了解,她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阿茶看了妙香一会,他的眼里有许多话,终归是欲说还休,又将视线投向廊角处,忽然他的眼瞳猛缩了一下,“腾”地起身。妙香侧脸看去,穿过轩窗望向对面,落照斑驳的余晖洒在廊下,将一条人影身上映照出别样的光亮,墨发红衣,苍白而清冷的一张面孔,脚下有木屐叩动地板的轻响,一下一下,仿佛都敲在妙香心脏上。
师父遗留的木屐!妙香唇间无声地溢出一息微叹,原是自己大意,数次见她赤着双脚,竟未想起给她备双鞋子,还好小瑟顾及到了这一点。错开眼,见小瑟风一样穿梭在廊下,急火火地将一盏盏廊灯点亮,心下对她的赞赏又盛了几分。
“难道是我走错了地方。”
妙香听声回神,玄月已经气定神闲地进了茶室,红融融的衣衫衬的她凤眸中也染上了红气,越发显得邪魅妖异,唇边有若无若有的笑意,却更让人觉得她遥不可及不可亲近。
阿茶看了看妙香,他不明白玄月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月道:“这么重的杀气,不像是吃晚茶的地方,到像是杀猪的屠宰场。”
妙香暗暗呃叹,这杀神的嘴真不是一般地厉害。
阿茶脸色一黑,没错,当他看见玄月第一眼时,他心里的紧张和愤恨沸腾到了顶点,如果他手里有刀,他的刀一定已经架在玄月的脖子上,两个爹爹因她而死,即便先前已告诫过自己许多次,亲眼见到她时,他还是无法冷静下来。阿茶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提起僵硬的腿脚上前一步,欠身行礼:“在下有失礼数,请隐士不要怪罪。”
玄月漠然道:“好说。”
小瑟兴高采烈地跑进来,手里端着几副碗筷,一边用肩膀顶着玄月的身体一边催促:“怎么还站在这里,快坐下快坐下。”
玄月被小瑟顶的身子晃了晃,却没随她的意着急入座,小瑟没觉出什么不妥,绕到桌案边麻利地将碗筷布好。玄月则脱下脚上的木屐,踩上席榻,找到自己的位置拂衣而坐。
小瑟热情地给每人面前的白瓷碗中夹了一块点心,自己则迫不及待一口吞下了块雪玉糕,憋得腮帮子圆圆地鼓了起来。茶还未好,妙香默默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转过头,阿茶还直挺挺地矗立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玄月,劝道:“兄长,何不坐下喝杯茶,事情可以慢慢说。”
阿茶握紧了拳头,垂头坐下。妙香继续烹茶,小瑟只顾得上吃喝,一时皆都无话。
玄月夹起碗中的芝麻酥蜜麻花“喀”一声咬了一口,她的吃相并不怎么文雅,却也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她吃的自然而又随意,就像是在自己家的饭桌上一样。小瑟看着看着,觉得酥蜜麻花也许更好吃,连忙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茶终于烹好,妙香给每人逐一分杯,送到面前。玄月兀自起杯,轻轻嗅过,趁热一口饮了。
阿茶思量许久,终于提起勇气道:“在下引渡坊侍卫长阿茶,有一事不明,特来拜会隐士,还请隐士赐教。”
玄月道:“赐教不敢当,你没扑上来掐死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阿茶怔怔地道:“隐士这是何意?”
“我知道你。”玄月缓缓转动着茶杯,说道:“在船上的时候,我听白胖子和瘦高个吵架时提过这个名字,你是他们的徒弟?”
阿茶眉头一皱,责备道:“你怎么能这么称呼我两个爹爹!他们怎么可能会吵架!他们不可能会吵架!”
玄月道:“你没见到过,不表示这种事就没有发生过,他们在我的去留和生死问题上发生分歧,大打出手,到最后,赢的是白胖子,他杀死了瘦高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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