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褪去魔身,斩尽前尘?”
暮仙人看着她,如此说,魔门少女张了张口,泛起苦笑,最后望了他一眼:“如果选择了什么还能回头的话……这世间哪里有后悔药啊……”
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在她走去的一路上,漫山遍野的花,全都在顷刻须臾之间……盛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
“……”
少女终究没有回答,但细想来,那应该是惧怕而导致的不敢回应。
暮仙人注视着她,手抚上自己的眼皮,发出绵长幽远的叹息。
“天尊……”
无止之心,近在咫尺,那不是什么魔气,而是来自空无彼方的一丝不散执着。
只因执着太盛,故而生异,才被误认为魔,而这个魔门的少女,她的身份,却也是暮仙人从没有想到过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暮仙人摇了摇头。
“首座法能破道,原是有无止之心……”
金黄色的小花大片大片的绽放,这种花朵叫做迎春花,只见此一花开后,东风不必相催促,暖日晴云,寒载渐去,春光四面,而后……不久……便是万紫千红。
少女走了很远,此时的目光移动到漫山遍野的花朵上,她还从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景色,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痴了,但同时,也深深对于那个暮仙人感到巨大的敬畏。
……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冬春谢)
那条江河很宽阔,里面原本住着一条横行的虺龙,它自龙华堕出,便不思回去,留恋辗转于人间,占据此方江河,号称龙王,要求四周六处村寨予它供奉,每时以童男童女为献祭,隔三月便有一次,美其名曰“供养劫”。
只是如今,这条虺龙倒也再难以作乱了,其中原因,便是因为那之前的魔门少女,她杀了虺龙之后,被仙门发现,又因为虺龙愤怒之下掀起大水,淹了左右村邻,仙门中人便误认为是她所为,于是穷追不舍。
仙魔之斗,愈演愈烈,此时正是敏感之时,但凡有半点异事,便会延伸出一场生死厮杀。
江边上的木寨渡口,已经满是狼藉的台子上,有小男孩蹲着,他折着纸船,小心翼翼的捧着,边上的暮仙人低下头来,看见纸船之中写着一个名字。
“这是我阿弟的名字。”
小男孩声音有些落寞,但又有坚定:“阿爹以前说过,如果人死了,那么折起纸船,在纸船中写上他的名字,等到这个纸船消失在江的转口,再不见了,那就是去了阴间,这船上的名字,会指引阿弟的魂魄,平安的抵达阴世,不会被其他的恶灵抓走。”
暮仙人坐在渡口,仿佛腿脚有些酸疼,他望着那水波荡漾的远方,当大水褪去,受伤的是百姓,并非是天地,这江河依旧是江河,有无龙王,它依旧流淌,那天地依旧是天地,有无仙魔,它依旧浩荡。
兴亡皆苦,便是百姓。
仙魔厮战,又何尝不会影响凡尘众生?
说不上对与错,只是时代与众生的差异罢了,此时暮仙人便觉得,若是绝地天通,使得人间仙界不再往来,倒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绝了人灵向上的可能性,但至少人命不再如蝼蚁草芥,有些人能够克制自己不去杀伐,但有些人……大鹏展翅九千里,蝼蚁匐地谁能知?
它看不见地上的蝼蚁。
可九层之台,起于垒土,有蝼蚁才可称世间,有大鹏,便只是大鹏而已。
生死两隔,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山一重,水一重,新人哭,旧人忘,两桥梁上,隔岸相见,夕阳沉落,日暮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