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那个女孩子,惊讶地看着她,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尴尬得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心里面慌张得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我来这儿……来这儿看看我奶奶,但是发现自己找不到。
他只是说了句哦。很明显的不想和她有太多交流。她匆匆朝他们欠了欠身,慌忙逃走,逃离这个连空气都紧张得让人窒息的地方。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挣扎了一下,再次开口,你的奶奶的坟墓不在这里,这里是乱葬岗,你不知道吗?
她停住了脚步,愣在原地,脸红得像番茄。她当然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树,只要遍地丛生的杂草,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杂乱无章的小土堆。也只是愣了几秒,她就大步地快速离开了。因为,她怕,怕他又再说出什么让她觉得羞愧得没有脸面再面对他的话。
她听村子里面的人说过,他的母亲被埋在乱葬岗,是因为他母亲生前长得太漂亮,人又善良,在村子里的为人好得很。太优秀的女人是很容易被嫉妒的。全村子的男人都被他母亲勾去了心魂,包括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个生性极端的人,从小和他母亲在一个大院里长大,打小就非常喜欢他的母亲。可是长大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父亲虽然娶了她的母亲,但是心里面还是对他的母亲朝思暮想。她母亲心中自此也在心中种下了对她母亲怨恨的种子。
有一天晚上,她的父亲喝醉了,竟然疯狂地冲到他母亲的家里……将他的母亲了。在那个年代,女人的清白是她们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失去清白的女人注定要遭到所有的唾弃,即使这个女人本身也是受害者。
因为她的父亲已经成家,所以不能对他的母亲负责,做完那件不是人做的事过后,也就是拉上裤子就走人了,就剩她的母亲,独自承受全村人的流言蜚语。从那以后,村子里以前那些被他的母亲勾了魂儿的男人,再也不敢惦记她了。花瓶再好看,可是被打碎了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
那时候村子里面有个出了名的患了间歇性癫痫的人,因为患了这个病脑子不好使,所以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那个患癫痫的男人的父母就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上门去向他的母亲提亲,表示自己家不介意她的清白被毁,反正她现在也没人敢要了,不如就这样嫁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他的母亲把自己关在家里哭着闹着闹了两天,打开门,就绝望地同意了。
那个患癫痫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嫁给他父亲之后不久就怀孕了,可是那个男人对他的母亲并不好,整天不是喝酒就是赌博,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全落到他母亲的身上。所以,她的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才会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那时候,村子里都流传着一个传言,他是她父亲的野种,她母亲是因为怀了孕了,才愿意下嫁给那个患癫痫的男人。所以他来到她家的时候,过的日子才会那么苦。他的母亲死后,被她的母亲动员了一帮人,拉去了乱葬岗葬了,理由是他的母亲生前私生活混乱,不知道和多少男人鬼混过,不配葬在村子里的坟地上。这不知合了村子里多少女人的心意,生前那种孤立还不够,死了都不愿意放过。
她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关了好几天。他这一走,就是五年。从他的十七岁到二十二岁,从她的十二岁到十七岁。这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她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着他,想象着他回来的时候的样子。他可能会变得更高,更壮士,身上也许还会有些打仗的时候受的伤留下的伤痕,他穿着解放军的衣服挺拔的样子,肯定会很英俊很潇洒。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带着一个女孩子回来,给苦苦地等了他五年的她一个晴天霹雳。
据说那个女孩子是军中的卫生员,温柔漂亮,却也能上场打仗。有一次,他所在的小分队遭到敌人伏击,他们被敌人的地雷渣成一堆尸体,他运气好,没被炸死,只是伤得太重,被埋在人堆里,没有力气爬出来。是那个卫生员,不顾一切,冲上战场,冒着敌人的炮火,把他从一堆
死尸中拉了出,。两个人因此定情。
她自觉比不过那个卫生员,她没有她漂亮,也没有她温柔,更没有她勇敢!她是当初在门缝中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是怎么对待他的,却没有那个勇气冲出去,为他挡一鞭子,为他说一句话,为他求一个情。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不够勇敢,才会得不到老天爷的眷顾,要怪就怪,她的父母亏欠他太多,父债子偿,她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她终于死心,打算忘掉他,从此把他从记忆中抹去,他和她之间,隔着这么多孽缘,这些都注定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她早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这一次,母亲再向她推荐隔壁村子的杨家的儿子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犹豫了一会儿,咬着牙,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母亲欣喜万分,开心地忙着开始给她张罗了。而她却心如死灰,以后没有他的生活,连想他都不可以的生活,就是一张黑白色的画。
最终成亲那天还是来临了,她穿着一身喜服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你笑一个啊!这大喜的日子还绷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亏待你了逼着你嫁人的呢!她母亲看她大喜的日子都还板着一张脸,大声呵斥她。她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没有笑,也把眼泪忍在了眼眶里。她母亲还以为是她因为舍不得家里才真么伤心,安慰她说,别难过,就是嫁到隔壁村子,跟在家没差的。
可是她打心眼里想嫁的,是隔壁与自己家仅有一个篱笆之隔的那户人家,虽然那户人家早已人去楼空。
婚宴很热闹,院子里摆满了桌子,甚至都延伸到隔壁的他家的院子里去了,她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一堆长辈中间,问一句答一句。突然有人开始八卦,问对门杨发学一家怎么没来。有人叹了口气回答说,唉,别说了,老杨家也真是可怜,就这么个独生的儿子,还偏要去参加什么抗日战争,这不?战死在沙场上了。又有人接着补充,听说就这间屋子原来住的那家人,他儿子也快死了,真是造孽啊!一家人快全死光了!那个大婶边说这话,边指着他家已经很久没有打扫的屋子。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