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当年康靖伯一家遇难,乃是受傅沉欢的指派南下,算起来,傅沉欢也算间接害死她全家的凶手。她虽是一个柔弱女子,却也有胸襟骨气,自然不愿意委身仇人。”
黎玄景静静听完。
脸上玩世不恭的懒散略有收敛,他沉默一会儿,“康靖伯……朕对他有些印象,是个难得忠厚老实的人,老实的有些愚笨憨傻。他的女儿,朕倒可以略微照顾些……既然她不愿意呆在傅沉欢身边,朕想办法给她指个去处就是,不必搅和这些污糟事。”
应斜寒劝说:“陛下,那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只怕父母之仇未报之前,并不甘心安然度日。”
黎玄景一哂,“她天真,你怎么也跟着天真起来?傅沉欢是何等人物,岂会被一个小小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现在对她感兴趣,宠爱几日,不过是以为她柔弱无害。若察觉到她有二心,他岂会容她?&ot;
“本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姑娘家,想在傅沉欢眼皮底下玩弄心计,那是痴人说梦,只怕不知道怎么死的。”
应斜寒沉默了一下,抬眸望着黎玄景。
他原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位少年皇帝,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为了大局,也因为自己那一点点的私心,他绝不会告诉黎玄景真相。可没想到,即便自己这样说,黎玄景居然会为一个素未谋面、并不相识的姑娘做打算。
大概是知道她与他追思之人年纪相仿,将心比心都做到如此地步……若是让他知道真相,只怕他什么也不用干了,阻止黎玄景发疯都拉不住。
应斜寒定一定神,缓声道:&ot;陛下,既然这位黎姑娘有心,便让她试一试又何妨?微臣不曾逼迫她什么,若是加以阻止,反而拂了她的心愿。再者,眼下傅沉欢对她的宠爱的确非比寻常,像是动了真情的样子,能否成功尚不可下定论。她若不能成事,我们并不损失什么,可若一旦成功,我们可就除了傅沉欢这个心腹大患,您的郁结尽可消散————逝者亡灵在上,亦能含笑九泉。无论怎么看,对我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他饱读诗书,城府又深,谈判拿捏有度,又懂得戳痛点,很打动人心。黎玄景果然面色沉寂下来,低垂着眼眸静静思索。
好半天,他说道:“罢了。”
“那便看她造化。朕明日便下旨,让雪溪跟傅沉欢同行。”
虽然青川那边也有部署,但是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致傅沉欢于死地的把握,总归,也不算是个坏事。
应斜寒道:“多谢陛下,只是还有一事,请恕为臣多嘴,陛下究竟在青川设置了什么……”
“你确实多嘴,”黎玄景的脸色冷下来,锋利的眉毛紧皱,“朕是否事事都要向你汇报?应大人应该没有这么大脸面吧。”
一言不合,他说话就不好听。应斜寒已经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反应。
黎玄景一脸不耐懒得再说,摆摆手,&ot;出去吧,朕要休息了。&ot;
京郊官道。
黎诺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向外望。
她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在细碎落雪中更显娇艳,像冰天雪地之间盛开的烟丝红梅,精致灵动,眉目如画。
京郊这边的雪比之城中小了许多,如同细小的冰晶一般簌簌落下,此时无风,漫天碎雪如烟似雾。
“诺诺,把帘子放下,不要着凉了。”不过片刻,傅沉欢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帘子极厚,放下后确实可以抵挡不少寒凉,黎诺乖乖放手,捂了捂肚子,她这副身体弱,这两日也不舒服,确实不能冷到。
帘子放下,车内安静不少。黎诺唇角一弯,转过身就开始闹傅沉欢。
她蹭两下过来,紧紧挨着傅沉欢,双手挽住他手臂没骨头一样赖在他肩膀上:“沉欢哥哥,你终
于肯理我啦。”
傅沉欢深感无奈:“这是什么话,我哪有不理你。”
黎诺连连点头,“当然有了,你都不主动跟我说话,我问你什么,你也都只回一两个字,惜字如金的。”
说的煞有其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仰望着他,只看他怎么回答。
她嘴上说的委屈,其实是在逗他。她这个人格外坏,最喜欢看嘴笨的人磕磕巴巴,更何况这人是傅沉欢——虽然他口齿伶俐,但在自己面前,已经算得上笨嘴拙舌了。况且在她眼中,傅沉欢怎么样都是招人喜欢又有趣至极的。
一般这样说时,傅沉欢都会紧张,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如她所愿那样结结巴巴。垂眸看她一眼,本来没什么表情,却不过一瞬侧过头,忍不住含笑。
黎诺追过去闹他:“你笑什么呐?”
他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ot;原来倒没发觉,我的诺诺这般不讲道理。&ot;
他嗓音低沉磁性,“我的诺诺”四个字更是让黎诺脸颊一红,嘴硬道:“我哪有不讲道理?”
傅沉欢又是纵容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明明自己心虚,担心他生气。跑来闹他,还倒打一耙,先说他的不是。
但即便他什么都看得透彻,也还是忍不住道:&ot;是我不好。&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