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满是沉甸甸的绝望,铺天盖地压在心底,他像是一尾从水中被捞出的鱼,喘息着却找不到生路。
画面忽闪,他竟回到当年那个牢房。
满室血腥,中央伫立的十字架空空荡荡,上边被暗红的鲜血浸透————浓郁的红,甚至泛起诡异的黑色。
如蛆覆骨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围过来,将他胸腔压得喘不上气。他跟跄扑在十字架上,不敢置信看着满手的鲜血。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诺诺她回来了……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傅沉欢死死攘紧胸口的衣料,却抵抗不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忽然听见有人唤他————
“沉欢哥哥。”
傅沉欢骤然获得一口新鲜空气,从窒息状态解脱出来,他仓惶转身,看见深爱的姑娘站在他三步外,微微笑着看他。
他全身的血液重新流淌,太需要一个拥抱来确认她的存在。
然而上前一步,她的手中却出现一把锋利的长剑,剑刃薄而轻透,是一把锋芒逼人、锐不可当的利剑。
她手一动长剑递出,剑风呼啸而来,毫不留情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穿心而过,雪白的剑身挂满了滚烫鲜血。
这把剑正正贯穿了他的心脉,心头的血从剑口处喷涌而出,他苍白的薄唇微微翕动片刻,一点一点缓慢,低头看向自己被刺穿的胸口。
“唰”地一声,她将一刺到底的长剑毫不留情抽出。
那种惨痛比刺入时还要剧烈。傅沉欢猝不及防微睁双眼,呕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两晃。
“诺诺……”
他轻轻地唤,眼前姑娘眉目温婉,娇美柔稚,美的像观音坐下的仙子,灵动脱俗不染尘埃。
他爱极了,饶是此刻如此惨烈,还是忍不住激荡起早已深植根在骨子里的疼爱。
她望着自己,那双琉璃一般明净的大眼睛却没有以往的温柔爱意,只有同情、怜悯、和些许愧疚。
她说:“对不起。”“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回去。”
傅沉欢愣愣摇头。
可她转开目光,转身向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诺诺——”你去哪里?
别丢下我……
傅沉欢用尽最后的力气,也只能虚弱唤出这个刻进灵魂的名字。一种永远都抓不住的恐惧在他心里蔓延,他好像知道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头……
仿佛忘记她刚刚亲手捅了自己一剑,他眼中没有怨怼,只有明白自己即将失去最珍贵的东西那般的惶恐惊惧。
然而,他看看她走远,自己却极钉在原地却弹不得。前方是一片绚丽的光芒,他的诺诺语身上印看一层薄薄的微光,美好的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越走越远,直到融入那束绚烂的光里,而自己却在漆黑脏污的角落挣扎,越想靠近,越陷入泥泞不得自拔,最终化作一摊烂肉碎骨,他们是云泥之别。
心脏被生生刺穿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的骨肉仿佛都被打碎,惨痛异常生不如死。
傅沉欢猛的睁开双眼,挣扎着撑起身子,挥手间推翻床头矮柜。
一阵剧烈的呛咳后,他侧头陡然喷出一大口滚烫鲜血,那血中掺杂着细碎的金砂,在寂静黑夜中散发着细小的熠熠光辉。
他死死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样惨烈的痛,让他恍惚以为这里还剩生插着一柄锋利的剑。
很快,万刀凌迟的痛楚如水蛭般涌上,疯狂的裹紧了他,撕咬着每一寸经脉骨骼,身体如同被打碎重组般的痛,这痛楚可为熟悉至极。
傅沉欢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
虽然疼痛愈发剧烈,但他的凌乱的喘息声却慢慢平复下来。他惨白着一张脸,咬紧牙关,沉默的挨着无边剧痛。
原来他做了一个噩梦。
大约今日初闻诺诺病情,心绪难宁,日间多思才会被梦魇住。傅沉欢抿紧唇摇摇头,这实在是一个荒诞至极的梦。
但因为这梦魇,他情绪骤然悲荡难支,竟提前催发了食骨金的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