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医生夸儿子,卢雨兰欣慰一笑,“是啊,他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话题引出来,下面的问题就方便说了,不过眼下苏雪桢也不好跟她说的太直白,“有些事情啊,其实有一就有二,习惯是很可怕的。”
“一味的容忍退让,反而是在纵容,给了他下次继续伤害你的机会。”
卢雨兰愣了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她叹了口气,“有时候退让也是一种成全。”
“对恶人退让,不是成全。”
苏雪桢看着她,“是助燃。”
卢雨兰笑容苍白,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苏雪桢感觉出来了,她现在还是对孙河抱有期待,有维护家庭和谐的意愿,既然如此,这事情恐怕就不太好处理了。
第二天陶研新没有门诊,让她先去拿孙飞扬的x片和ct报告,拿回来以后,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针对孙飞扬的影像报告研究了一阵子。
先看的是肱骨干骨折的报告,为了避免遗漏并发症,医生对孙飞扬手臂肩关节和肘关节都进行了扫描,一张张片子看下来,陶研新说道:“幸好伤势不太严重,保守治疗,做半麻复位手术应该可以。”
保守治疗基本能覆盖绝大多数的肱骨干骨折,疗效也比较好。
苏雪桢点点头,继续给他看别的片子。
儿童骨盆损伤主要分为三种,稳定型骨折,部分不稳定型骨折和不稳定型骨折,昨天他们初步判断是不稳定型骨折,但实际看片子来说,孙飞扬的情况比他们预期要好一点,是部分不稳定性骨折。
苏雪桢看着那片子,半侧骨盆向内侧旋转,几乎已经是比较严重的侧方压缩骨折了,她喃喃道:“难以想象,他到底用了多大力呀,飞扬的半侧骨盆都脱位了。”
“就是这孩子要遭点罪了。”
陶研新叹了口气,“你让子龙和亚秋也来一趟,我们商量一下手术。”
苏雪桢说了声好,出去把骨科另外两位医生请进来,四个人坐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会议,最后决定,先进行肱骨骨折复位手术,等孙飞扬身体状态稳定后,再由陶研新负责骨盆骨折闭合整复术。
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陶研新让苏雪桢去把孙飞扬家属请进来,两个人在陶研新对面坐下,卢雨兰看看他脸色严肃,紧张问道:“医生,我们家飞扬可以手术了吗?”
“可以手术了,就是手术之前有几个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
虽然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但是其中的专有名词太多,她估计只听懂了大半,陶研新觉得有必要站在医生的角度再跟她仔细说一遍孙飞扬的病情,因为他感觉卢雨兰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发生在她儿子身上的伤害有多么严重,所以他把这两天
的检查报告都拿了出来,逐一跟卢雨兰分析,“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正常的骨盆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飞扬的骨盆现在变成了这样,这里你能看到他的半侧骨盆都已经脱位了。”
卢雨兰对什么x光片什么ct一窍不通,但她眼睛没瞎,能看出来飞扬的片子跟正常的片子有什么区别,她越听脸色越来越差,死死咬着牙,似乎在极力压抑怒气。
苏雪桢看着卢雨兰憋红的脸,忽然有点能懂主任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跟卢雨兰叙述孙飞扬的病情,这些其实他本来没有必要说的,他说这些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激发卢雨兰身为母亲的保护欲。
对于一个妈妈来说,常年累月的家暴,让她没有远离施暴者的原因很大可能就是想维护这个家庭完整,而让她做下这个选择的,基本都是因为孩子。
或许父亲是家庭的经济来源,又或者是离婚后担心孩子没法健康成长,对于家暴,母亲都忍了下来。
她或许可以忍受打在自己身上的棍棒,但是绝对无法忍受有人把这个棍棒打向自己的孩子。
卢雨兰想起自己被打的日日夜夜,好像她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遭到孙河的毒打,打完以后,孙河总会痛哭流涕求她原谅,那时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亲戚朋友都劝她忍一下,男人嘛,在外工作那么努力,有些拳脚和怒气也是正常的,卢雨兰小时候,也曾经多次目睹父母打架,她渐渐也习以为常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像夫妻关系也是这样。
孙河工资高,又是吃国家饭的,离了婚,孩子肯定跟他,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孙飞扬以后也很难过上什么好日子。
为了孩子,她才一直忍到现在,医生的话点醒了他,有一就有二,孙河这德性是不会改的,就像她被打,第一次孙河还好声好气跟她道歉,会拎着礼物去娘家接她回来,之后就越来越变本加厉,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她再不反抗,儿子就是下一个她。
陶研新把手术方案说给他们听,“大概就是这样,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可以问我。”
孙河哪敢有疑问,“没问题,我们相信医生。”
陶研新没等到卢雨兰说话,看向她,喊了声:“飞扬妈妈?”
孙河看着一直沉默的妻子,心里越来越慌,抓住了她的手,“雨兰,医生喊你呢。”
卢雨兰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