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迁儿在西城墙的城门楼上都能看见爆炸荡起的烟尘。
很快,在街道间奔波穿行的传令兵便向其回报,明军指挥使张尔猷阵中被毙。
当大营军兵在潼关自西向东推进,即将进攻卫衙的时候,张尔猷率四十余骑在小路冲突数次。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猛将,尽管染病后身体状态不佳,却仍能披甲骑马驰射、挥刀乱砍,单是在他手上死伤的军兵便有十六人之多。
相应的是其部骑兵也被打死不少,最后仅余五骑。
最后一次冲锋时,已经身中十余箭的张尔猷被火枪近距离正面击中胸口。
铁甲挡不住元帅军的制式重铳,重达一两五钱的铅弹能在二百步外击毙牛马,更不必说近距离打在身上了。
张尔猷的扎甲前胸只被打碎了一块甲叶子,扎甲背部却被打出脑袋大的窟窿,就连后面的护心镜都被撞碎的铅弹破片打成碎片。
余下的五名骑兵,也有四人在抢夺张尔猷尸首时被元帅军围住俘虏。
这帮人根本就不想投降,他们争抢张尔猷的尸首,只因为这是张尔猷在开战前就给他们下的命令。
“若我阵亡,莫教贼人得我尸首。”
即便被团团围住,他们还想负隅顽抗,直到兵器都被打落才被俘虏。
倒是有一人没去争夺尸首,直接奔马跑回卫衙,没过多久那边就传出巨响。
据俘虏所言,是张尔猷的妻子、妾室和女儿。
他原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追随他出城作战,死在跟魏迁儿的第一次冲突中。
小儿子则在瘟疫袭来时染病,正逢医师病死、盛家俩儿子还没拿着医书出来行医,关上守军对这病也不了解,没救过来便死了。
只剩妻妾女儿,她们都不愿跟盛以达去东关外的秦王寨,便在卫衙堆了火药柴薪,得知张尔猷阵亡,便引燃火药,把自己连同卫衙都炸个稀碎。
就这样,潼关内最后一支成建制防御的军队,在魏迁儿手下覆灭。
随后肃清仍旧在屋舍负隅顽抗的散兵游勇,更加顺利。
他们甚至当天就找到了明军屯放粮草的廒仓,数不胜数的米粮,还有数不胜数的老鼠。
被打了洞的廒仓都快成老鼠窝了。
魏迁儿收到消息,当即从城门楼上下来,一路驰马进了廒仓,看见堆积如山的粮食,自瘟疫袭来以后,第一次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无视遍地乱窜的老鼠,一刀砍破粮袋,看着粮食哗哗地从麻袋破口中的流出,对左右道:“好极了,如此一来,即便我等尽数亡于瘟疫,也能给帅府留点东西,以报答大帅豢养之恩。”
说罢,高烧两日不眠不休的魏迁儿终于挺不住了,走了两步,一个恍惚,栽倒在粮袋上。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廒仓里运送至阴凉的地方。
好在潼关的问题已经不大,眼下只剩大营自己的问题了。
没人下令,也不知是哪个小队先开始的,总之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整个大营除了东门驻守的两百人之外,余下所有人都脱了铠甲钵胄、解下兵器、取下队旗。
依照队伍编制,将军器、火炮、火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潼关西门外。
随后他们把病倒起不来的人在城中寻了块地方安置,余下仍能活动的军兵开始拆房子、砍树劈板,赶制棺材。
同时将城内随处可见的明军尸首拉到东门外。
伙兵则取出廒仓囤粮,屠宰城内死伤战马,从早到晚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甚至有人在城外挖起坟坑,给自己立了牌子,占住精挑细选的风水宝地。
整个潼关的大营兵都在思考死后的事情。
临近黄昏,驻扎在东城墙的守军,突然发现城中空地时不时出现巨大的阴影快速掠过地面,一次又一次。
人们迎着傍晚的落日抬头,麻木的脸上映出异样神彩。
不该出现在中原的雪山神鸟展开双翅,羽翼沐浴在阳光下散发金色光芒,盘旋滑翔着掠过潼关上空。
“秃鹫,秃鹫来了,大帅在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