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看着李启的表情逐渐变化,从强压怒气,变成惊愕呆滞,又变成怒不可遏,再深吸一口气,最终变成面色复杂,表情难以形容。
脸色则由白变红,又红变绿,接着长舒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一连串的变化,把军官逗乐了,他拿着酒囊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李启:“行了,别气了,兄弟,起码你现在在广阳城,不用在原地等死了,算是好事,来,喝一口,消消气。”
李启闻言,终于恢复了理智。
他看了一眼这里的军官和无精打采的军士们,总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颓废了。
这种情况,不颓废才出鬼了。
但是,他不可能颓废,十来万人还在那里等着他带着粮食回去。
“好意心领了,但在下尚有要务,不能饮酒,告辞。”李启连续深呼吸好几口,拱手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诶诶,别走啊,你还有什么军务?不会是想回去送死吧?你们这些镇关下来的就是傻不拉几的,这几个月看见几个你们这种蠢货了,别那么轴啊。”那军官看着李启离开,醉醺醺的朝他招手。
但李启头也没回,迅速走到老马身边,翻身上马,朝前跑走。
一路上,李启沉默不语,脑子里不断的思索着事情。
“律律律…。”老马发出嘶鸣,放缓了速度,似乎在担心李启。
“不用担心,接着走,咱们去拜见太守。”李启捋了捋老马的鬃毛,安抚道。
老马晃了晃头,觉得自己考虑半天也没用,干脆也就放弃了,继续奔跑着。
骑在马背上,李启不断的思考。
广阳城的军需这一块,恐怕已经烂透了,那广阳司马沉迷佛法,完全不理政事,既没有组织收粮,也没有发粮,现在的粮仓已经空掉了。
那么,负责税收这块的广阳司徒,以及统揽大局太守,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吗?
如果知道,那他们还不去解决,说明事情已经有些大条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应该会涉及到更多朝堂上的破烂玩意儿。
如果他们不知道,那说明有可能只是司马的沟通不畅,汇报之后说不定可以得到解决,但副作用是会得罪广阳司马。
得罪人,李启倒是不怕,大不了直接跑路,他又不住这儿,不担心,所以最好的情况下,事情就是这样。
但还有最坏的情况。
那就是,广阳司徒和广阳太守都和广阳司马一个样式儿的。
那问题就头痛了,这意味着在官方层面,李启无法获取任何帮助,他得靠自己去筹粮
足够十来万人吃一个月……不对,不够,要让那些百姓迁徙之后能够支撑到下一轮收成的粮食,起码也得三十万石打底。
这除了走官方层面,其他地方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凑得出这么多粮食?
李启越想,越觉得事不可为,然而十多万人命压在肩头,又怎是事不可为四个字就能敷衍过去的?
李启闭上眼睛,不断的思考,不自觉的自言自语,同时回忆着自己来时路上,一路上看见的广阳城现状。
“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这广阳城足足有数百万人,每日饮食就得多少了?这广阳城还没有饥荒的模样,说明其自有纳粮和储粮的手段,如果我能找到这种手段,区区三十多万石,不过是这广阳城八九天的消耗而已,广阳城是一定供应得起的。”李启喃喃道。
那么,两步走。
第一步,先去看看这广阳官场的虚实。
第二步,寻找这广阳城每日消耗粮食肉食的来处。
等寻到线索,再做下一步谋划。
毕竟现在线索太少,操作空间就小,知道的越多,才能做的越多,谋划,其实就是通过已知的东西,来试图达成自己想要的结局,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也谈不上谋划了,最终只能莽上去而已。
李启这么想着,干脆让老马停了下来。
老马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刹车。
李启下马,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根手指。
单看这根手指,会觉得很漂亮,嫩若青葱,虽然已经断了,但仿佛还鲜活着,只是断面非常的光滑,并没有血肉模糊的模样,让人觉得这好像是一根玉指。
真的很美,触碰的时候都有一股凉意,像是抚摸着某种极为高端的材质,令人感觉非常舒适。
不过,毕竟只是一根断指,所以多少还是有点惊悚。
这根断指,是沈水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