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塔皱起眉头来,她翻开书页,轻轻吟诵了一句,一道白茫茫的幽灵从地下升起。那既无面孔五官的幽灵漂浮在她面前,学者小姐开口问了一句:“我应当去哪边?”
幽灵停了片刻,随即向一个方向飘去。
姬塔犹豫了一下,这个幽灵就是传说中安吉列斯国王所遇上的那个,在北方战争中他和他的骑士曾经在黑森林之中迷路,但为一位神秘的幽灵引着他们走出那座由树精邪恶魔法所构成的迷宫。
那也是北方帝国成立的转折一战,是帝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之一。但她在这里召唤出的这个幽灵只是她故事中虚构出的存在,其实本质上,更类似于一个预言法术。
而预言法术的问题在于,命运有时候会曲解人心,正如占星术士们所言,正确的未来但不一定是最好的那一个,他们只是从中找出答桉,但答桉有时候并不代表一切。
她本来应当问:“那些人去了什么方向。”
越是明确的问题,预言法术发挥的作用就越明显,可这一次她要追踪的人是一帮魔导士,而不是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兄弟会杀手。
何况那些还是咒文系的魔导士,最擅长感应法术,只要以太的联系一旦施加于对方身上,对方就可以立刻感应到有人正在后面用法术追踪他们。
不过姬塔也只是稍有犹豫而已,她看着幽灵消失的方向,很快就跟了上去。
那条走廊中空无一人,黑暗中只剩下沙沙的脚步声而已。姬塔又用一个小法术消弭了自己的脚步,于无声之中走了一阵之后,她才感到自己进入了一小间房间之内。
这一次她没有再施展照明法术。
她冥冥中感到房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向前走了两步,才看到前面竟然立着一座凋像——那是一位少女,双手合十立于一片荆棘丛中,而连那些荆棘也是石刻而成,连上面的倒刺也精致可见。
荆棘缠正绕着象征着死亡之物生长,那些骷髅的眼中一边爬出毒蛇,另一边生长着带刺的蔷薇,少女的凋像就位于这些生死之间的象征物中央,紧闭双眼,长发一直垂到地板上。
学者小姐忍不住伸出手,少女的凋像合十的双手上,指尖回应来冰冷的触感。
她认得眼前这一幕。
在方鸻从大公主鲁伯特手上得到的那本手抄笔记上,其中一页插页正是她此刻所见的景象,只是插页之中所画的少女神秘莫测,而她面前的这座凋像上却充满了神圣的气息。
让她心中微微有些意外的是。
在尹斯塔尼亚拿到的笔记上的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辛塔安,在帝国境内?
姬塔皱起眉头,这种神圣的气息背后说明这座凋像可能是这座神龛的一部分,但在她的认知当中从未听过这样一位神祇。
是阴影之中的生命与死亡么?
她不久之前倒是听过那位艾梅雅的孪生妹妹,林中之影女士,可那位阴影女士据说长得极肖艾梅雅女士,只是两者一为生,一为死,在形象与装束上略有一些不同罢了。
林中之影的女神据说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以至于有些艾梅雅的信徒甚至认为她和森林女士正是一人,森林之中有万物滋长,但也有冬日的肃杀与凋敝,两者本为一体。
而面前的这一位。
看起来年岁比艾梅雅女士年幼许多,而且她眉宇紧蹙,似乎见证到什么苦难,那种苦楚的神色绝不是森林女士她妹妹所司职的领域之中可以见得到的。
那种苦难之色为这神秘之中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那种风格学者小姐其实倒也见过,只不过是在一些邪教徒的圣像上,他们崇尚痛苦与灾殃,他们的造像上多的是这种不协调的统一。
既神圣,而又堕落。
姬塔走近一些其实是为了看那少女凋像纤细的石臂上所挂着的许多经卷,那些经卷自然也是石刻而成,但上面似乎镌刻着某种文字,细细密密——她起先以为是祷文,但后来发现并不是。
姬塔略微抬起头向四下看去,她可没忘了自己是追着霍克家的魔导士来此的,虽然对面前的一幕有些意外,但也要确认自己没有踏入陷阱之中。
她抬头的同时手中的魔导书也微微发光,一道微不可查的法术向四下弥散了过去,要是在她的探测范围内有人存在,那个法术自然会向她预警——当然自然而然地,对方也会察觉到她的法术。
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世上哪来什么十全十美的计划。
只不过法术扫向空荡荡的房间中,发现这儿并无任何其他人存在,那种感受令姬塔有些奇怪,她的法术像是跌入了一个泥潭之中,理论上即便没有人,也应该能够到四面的墙。
为了保险起见,她又释放了另一个法术,但同样的,还是一样的感受。只是连姬塔自己也没注意到,当自己魔导书亮起之时,那石像手臂上的经卷也微微一亮。
只是那光亮是如此暗澹与短暂,即便在黑暗中也没引起学者小姐的注意。
她此刻的注意力全在这个房间之上,停下法术,她走向房间四周,亲手用手确认了那里确实有墙壁存在,而丈量过后,她也得出结论自己的法术并没出什么问题。
这个房间其实并不大,它应当的确类似于神龛一类的存在,其中就仅只有这座凋像而已,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虽然有些疑惑与自己的法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回应,但姬塔还是再一次回到那凋像旁,这一次终于可以仔仔细细去看凋像手臂经卷上的文字。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她竟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读得出那些文字——
那是渊海文书。
她对于渊海文书的认识还是来源于在尹斯塔尼亚之时,那时她和洛羽遇上了那位大魔导士卡拉图,在对方手下学习关于博物学者的进阶知识,她也是在那里完成了从讲述者到阅读者的转变。
而那时,卡拉图给他们看的其实就是渊海长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