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里的人,她七八岁,上着短襦,下着石榴色的襦裙,佩霞色披帛,头戴金玉钗,脖系黄金红宝石珠串,耳坠金丝缠东珠耳环,臂箍镶金白玉臂钏,腕挂鎏金嵌绿宝石手镯……她明眸灿烂,华丽富贵。
石青竹怔怔地看着这一地的画像,画像里的女孩,从七八岁的模样,画到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又画到了二十几岁的模样,甚至画到了十几岁的模样……
可是这画像里的人啊,她无一不是珠光宝气,晔晔照人,她与石青竹从养母丁大花口中听得的那个一生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的女子并无任何相似之处啊!
许俊侠顾不得去管那画像,直愣愣地看着丁大花翻给他看那旧里衣衣襟处,已然有些褪色的手绣青竹。
“这是我伯母当年亲手所绣啊!”许俊侠悲痛地叫出声来,大力捶着胸口,哀哀欲绝。
石青竹已然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拦着许俊侠,许越泪流不止地向石青竹她们低声解释:“这是当年伯祖母亲手为你阿娘所绣的青竹,说是待到她及笄时,取名便为竹。”
许越也是听来的,哪里有父亲知道的清楚?许俊侠流着眼泪说:“伯母那时候是随手绣的青竹子,你阿娘当时很是喜欢,央着要把所有的衣服都在角落里绣一棵青竹,我也在那里,我还要和她争,说是堂妹的衣服都要绣青竹的话,我的衣服就都要绣上寒梅!不然可就不公平了!伯母笑盈盈地答应了我……”
“那……那外祖母他们呢?”石青竹流着眼泪呆呆地问。
许俊侠想回答她的,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喉咙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哽咽。
许越沉痛地用力闭了闭眼,替父亲答道:“早在你阿娘走丢后,伯祖母就整日以泪洗面,忧思成疾,第四年,她撑不住郁郁而终了……”
“伯祖父一直在找你们,这几十年来,他接到什么消息便往那儿去,但是他太苦了,失了女儿又失了妻子,多年来风雨里奔波不止……八年前,他也去了。”
许俊侠紧紧地握着石青竹的手,以一种悲痛到能令人灵魂发苦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她:“孩子,你外祖父他临终前,还在哀痛未能找到你阿娘,他去后,泪水依然在往下淌,双目久久不合。”
说到最后,许俊侠的声音已经被痛哭吞没。
石青竹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以为自己会回到一个热情而完整的家,可是迎接她的却只剩下了支离破碎。
她阿娘到死都没能记起来自己的过去,而她外祖父母至死也未能找到自己走丢的女儿……人间是炼狱啊!他们会在阴间团聚吗?
田姑姑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是红肿的。
湛兮瞧着她的模样,就知道现场的情况,古往今来,人贩子最是可恨,令无数家庭支离破碎,令无数父母亲人哀哀欲绝……
如今的大雍朝还好,逮到他们就以极刑处死,要搁在后世,那就当是上苍给为人父母者与正常普罗大众的心理承受能力的考验吧!
“许氏父子的情绪过于悲痛,奴婢觉着……”田姑姑犹豫着措辞。
湛兮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没事,等他们平复平复,过几日再见他们也可以。”
“那夫人那边?”田姑姑在询问湛兮的意思,毕竟这事儿刘氏一开始就介入了,按照常理,结果也应该汇报给她才对。
湛兮沉默了一下:“你且斟酌好,与容嬷嬷言简意赅地说上几句便是了,不要令她因此事,想起大哥……”
“奴婢明白了。”田姑姑于是退下。
郭小福刚进威远将军府,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将军府今日的气氛似乎有点儿不同寻常,空气里怎么有种沉重的感觉?
他一路走来,留心观察,发现好些个丫鬟小厮怎么都好像痛哭了一场似的?
郭小福什么都不敢问,见湛兮态度如常,自己也就笑容如常地问:“国舅爷您叫奴才出宫来,可是奴才有什么能替您分忧的?”
“你帮我运点东西到万春阁那块空地上,此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唯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故而只好向姐夫点了你的名了。”湛兮说。
听闻有如此重要的事情,郭小福瞬间严肃:“敢问国舅爷,这要运的是何东西?”
“一些大型‘玩具’罢了,你主要是要瞒过太子和大虫儿那两个孩子,知道了吗?”
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要运军|火的郭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