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查出她体内的毒,即便你再不愿意相信,那也只剩一种可能——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中毒。”最终,凌钊一字一顿将这句话笑着说完。
傅沉欢站起身。
他沉默着,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单手捏住凌钊的肩膀,微微用力便让他痛的脸色色惨白,嘶嚎出声。
“我不想听你讲故事。”
他沉声,“别再说这些荒唐的话,无论性命还是尊严,我的一切皆可作为筹码,你开价便是。”
凌钊痛的吸气,压抑着呻。吟低低笑起来:“你这么聪慧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你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我的目的?不,你不是分辨不出,你是不愿意相信。我的目的一如既往,只是让你生不如死而已啊!”
“雪彻啊雪彻……其实你心中很清楚,如果我真的对你心爱的姑娘做了什么,此时我早就反客为主,将你身上的傲骨一根根折断,让你毫无尊严的求我,品尝享受你的痛苦。可是我没有,这不就恰恰说明……我的确并未对她下手。”
他笑道:“可是话又说回来,我这么恨你,我怎么可能不对她下手呢?这岂非矛盾之极?你难道不记得,你食骨金发作那晚我与她两人在药圃相见,那么好的动手机会啊……她却能全身而退。这可能吗?哈哈哈……只有一种解释——我们早已互盟为友,她是一把能让你最痛的刀,我怎么舍得让她死呢?”
傅沉欢骨节泛白,有力的手背上浮起几道青筋,“你以为我会信你么。”
凌钊气息断断续续,盯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无知的晚辈:“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呀……你只需知道,雪彻,我恨了一辈子,绝不可能放过你。我只想让你痛苦,你越痛苦,我便越快活。”
“若眼下我只是编造一个谎言,那总有被拆穿的时候吧,谎言是不会让人真的痛苦的。若她真的那么爱你,我说再多,也无计可施……但事实就是事实。”
“——她没有中毒,也没有失忆,她一直在骗你啊,雪彻。”
傅沉欢垂眸,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他说的……不是真的。
诺诺没有中毒、没有失忆、始终骗了自己?怎么可能,这荒唐的话何其可笑!
他在心中找反驳的支点,然而却是一片空茫。
眼前这个人若像自己此前所担心的那样对诺诺下毒手,此刻,他绝不是这样的表现——只上下嘴唇一碰,对他说几句诛心之语,连折辱都算不上。
然而,他心中很清楚,如果这仅仅只是疯言疯语,那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凌钊不可能这么愚蠢。
细微的恐慌如同藤蔓从心底慢慢向上攀爬,傅沉欢不动声色的深呼吸,消除胸口闷塞的窒息感。
就算这世上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只剩下那唯一结论,他也不能相信,不会相信。
“想想那日你怎么落崖的,其中细节……只有你自己知道怎回么事。”凌钊仰头望向傅沉欢,心中一片畅快:“你真该找面镜子,看一看自己现在的表情。”
“那是一种——脑中已一片清明,却还仍不死心找理由的表情。”
他注定没有福气看见傅沉欢被磋磨的身心皆陨的场面,但他知道,他早晚会生不如死。
凌钊唇边漾开一抹诡异的笑,瞳孔微张盯着傅沉欢的脸,像是已经看见日后他撕心裂肺的痛苦:“落在你手里,我是输了。但你不算赢。”
“我在地狱等着你。”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的咬断舌根,“噗”的一声满口鲜血喷涌,瞬间染红下巴和脖颈,濡湿满襟。
傅沉欢目光凌厉,没想到凌钊骤然自尽,未能制止,眼睁睁看着他这一瞬间便断了气。
他心更沉下两分——这样一个疯子,甚至宁愿用性命为代价,来证实他所言非虚。
凌钊就这样死了,从发现他的身份到此刻,甚至还不到两个时辰。
他的死将事情变成无解的循环。他想过万千可能,万万没想到他会留下这样一番话后,毫不犹豫赴死,就仿佛他已经笃定自己的惨烈结局。
傅沉欢平静的神情下浮现一道几不可察的裂痕,下面是浓烈翻涌的不安。凄冷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在他侧脸上,显出几分茫然苍白。
……
彼时,段淮月被关在自己房间,他立于门口,对门外的霍云朗说话:“我想见黎诺。”
霍云朗奉命看守,听了他的话只是低声道:“段公子,等下王爷忙完手中的事,便会来见您。到时若你有话与姑娘说,可在他的陪同下与她讲。”
段淮月轻轻笑了下。
那笑声讽刺意味极浓,甚至称得上轻蔑。
“云朗,我与你说句平心静气的话。我与傅沉欢相识在前,但近些年我却与你走的更近些。说实话,傅沉欢身上的烟火气太淡了,我与他相处年岁越久,越是消磨曾经情谊,但你却不一样,我知你忠心仁义,很愿意与你相处。”
霍云朗垂下眼眸,“王爷不是这样,你也实在抬举我。”
段淮月抿唇,声音慢慢冷下来:“我以为你与他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你并不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他每一个决定——尤其是残忍狠毒、毫无道理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