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欢双眼血红,慢慢弯唇,旋即哈哈笑出声来,那声音至恸至恨,令人不忍卒听:“我是畜生,你是什么?诺诺也是你的女儿。”
安王发了很:&ot;傅沉欢,你知道本王最悔的是什么?本王最悔竟没发现你如此情深……你竟真的会下贱到爱上仇人的女儿……哈哈哈……早知如此,本王必定不会让你心肝宝贝就这么死了,必定一天割下她一块肉来,好好送与你———”
一阵血腥气涌上来,舌根下满是铁锈味道,傅沉欢喉结上下滚动,将那口淤血压了下去。抽出腰间七首,刀锋一划,安王一根食指落在地面干草上。
“一天割下一块肉,原来你喜欢这种死法。”他说,“这是第一天。”
傅沉欢回到府邸时天已蒙蒙亮,他面无表情僵硬缓走。
前厅一灯如豆,微光薄弱,有人在里面说话。他站的远,但那里交谈的声音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
“我说了很多遍,食骨金没有解药。罗大人,你怎么还来问呢。”
“那就只能让少将军硬抗着?金砂穿骨之痛啊,岂是寻常人能熬的住的?段淮月,你医毒双绝……”
段准月赶紧拂开罗真的手:“罗叔——首先你家少主子可不是寻常人,其次,我也没你说的那么绝。&ot;
罗真恼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是没给他开过镇痛的药,他可吃过一回?而且我也说了,他体内有两道毒,毒性相冲,反而平衡。而且那陈年旧毒只损伤记忆,不算棘手,只有食骨金是内耗慢性毒,毒的就是内功深厚卓绝之人。内力压制,才越控越重,最后才全身骨头都化作金砂。”
他话锋一转,&ot;但如若不用内力镇压毒性,除了惨痛异常,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你们摄政王何等人物啊,呵,我从未见过他用内力抵制毒性。”
罗真叹息。
段准月看着罗真忧心忡忡的脸色,收敛了语气中的尖酸刻薄:&ot;要我说,他那是心病。没有一剂心药,大罗神仙也难救。”
“你们家少主子这样情痴之人,真是当世罕见。若不是萧大人拿出了那个木盒子——说实话,我觉得他都未必撑得到现在。要么说这位小郡主,真是情深意重又冰雪聪明,她做了那样的事,却留下这么个无法打开的盒子,想来也是担心沉欢想不开,要保他的命。”
说不定,这盒子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可偏偏以遗愿之名,牵住了傅沉欢。
段淮月摸摸鼻子,还有句话他不敢说,其实换作他,与其如此,还倒不如痛痛快快一起去了,免得在这世上活受罪。
罗真看他一眼,转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他那满头白发,看上去似乎更老了些。
这段日子,大家已经将所有情况了解透彻,兵变前京城发生的一切事,他桩桩件件跟着查过来的,作为一个局外人,也觉得心情沉重。
傅沉欢不是傅氏子孙已然可以确定,至于究竟是不是安王所言的堕箱奴,人人心中自有一杆秤。不过,持怀疑态度的人还是极少数,因小郡主以命做保,让安王的指控看起来完全是污蔑。
罗真活到这个年纪,见了太多事,已不在乎傅沉欢的血脉究竟如何,但却实在惋惜黎诺。
她用命保住了少将军的名声——即便到现在为止,他的身份还扑朔迷离,但即便真的是傅氏后代,除了满门忠烈的荣耀,他身上的军功皆是自己一笔一笔挣得,并无人敢质疑这一点。
更何况,现在的傅沉欢已经不是昔年的傅沉欢了。
“安王也真是狠毒到没有肝肠,自己的女儿,竟能忍心如此折磨,放任她由青犴撕咬。”罗真见过黎诺,知道是一个娇柔稚弱的小姑娘,每当想起她的结局,他都觉于心不忍。
更别说情根深种的少将军,该是怎样的痛心蚀骨,万刀凌迟。
段准月道:&ot;所以沉欢唯独留下安王府那群人慢慢折磨……不过,这样只怕这会让仇恨越来越大,最终将心性扭曲的面目全非。认识他这么久,他已然与从前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君子不同。”
“不说别的,就说最近的正阳关之屠,永辰王的七州连军全部被坑杀,连最低阶的士兵都没有放过。”段准月双手抱胸,歪头道,“虽说政变是你死我活,可何至于此?不劝抚,不招降,他定要把史书上自己那笔留得如此血迹斑斑么。”
罗真道:“斩草除根,何错之有?若你知道天合三年永辰王回京述职,如何与安王狼狈为奸践踏于他,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那前些日子,折了御花园中秋府海棠花枝的那些宫女,又是什么说法?”
罗真沉默。
说来也奇,傅沉欢把持皇权,从不会在细枝末节上花心思,唯一令人不解的,就是他下令任何人不许动宫城内的一草一木,甚至他专门留了人精心看护这些花木。
没人敢触他的逆鳞。只是前阵子新进的宫女年纪小,不懂事折了花枝,在外人看来并无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傅沉欢却毫无商量余地的下令杖杀。
段淮月拍拍罗真的肩膀:“罗叔,说这些并不是要刺你的心,也并非不满沉欢的所作所为,我知道他心里苦,但正因如此,更应该想办法开解。&ot;
“再厉害的毒,想办法,总能延缓。可是心,”他指指自己的心脏,“抑郁成疾,药石无医。既然不死,他迟早得疯。”
门外,傅沉欢眉目漠然,连一丝波澜也无。静立片刻,他缓步离开。
黎诺把杨漫竹送回学校时,天已经黑了。
去旅游疯玩了五天,黎诺也觉得疲惫得很。到家快速洗漱完就打算躺平,忽然老孟的电话打了进来。
黎诺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