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光线扑进屋里,映在地上显出一长条日光,同时也照亮前方端坐的中年男子身上。
他坐姿很正,身形挺拔,夹杂着些许银丝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有些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带了一只银制面具,遮住了大部分脸,只露出嘴唇与下巴。
不过,从下颌骨的骨相来看,可以想象长相不差。
段淮月一见便忍不住关心道:“师父,你怎么把脸遮起来了?还有,你伤了风寒还是什么,嗓子怎么这么哑?”
男人摆了摆手,嗓子仿佛被砂纸磨过般粗嘎难听:“没什么,只不过为师前阵子研究一种药,那东西毒性过重,试药的时候下手没个分寸,毁了容貌,还伤了嗓子。但性命无碍,不用担心。”
段淮月无奈:&ot;这倒是你能干出的事儿,多少年了还这么折腾自己,你也上了年纪,以后需要这种事知会一声,让徒儿来办吧。”
男人淡淡一笑,嗯了一声。
段准月转过头,指了指身后两人介绍道,“师父,这是我的朋友与他的未婚妻。之前跟您提过的,他们远道而来请您看病。”
男人点点头,扶着桌子站起身,冲傅沉欢和黎诺拱了拱手,声音很是诚恳:&ot;在下凌钊,难为二位因为我这上不得台面的规矩,干里迢迢赶路。&ot;
黎诺听他这样说,连忙摆手:“凌先生太客气了,是我们求医问药,亲自前来是应当的。”听这位老神医的语气,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应当不是她和系统所担心的那种倔强之人。
只是他毁了容貌,实在是可惜,方才被段准月说的勾起了一些好奇心,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而现在也没办法看了。
傅沉欢也道:“无妨。您肯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凌钊脸上的面具,心中所想,却和黎诺截然不同。
也许是从记事起,便从无安逸之时,他骨子里对危险的感知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常言道面由心生,容貌乃人心性之外化,世间大多数人,他打一眼便多少能知其根底,但此人却遮住面容,总有种模糊的不真切感。
凌钊望着黎诺和傅沉欢,像是知道他们心有异样,抬手摸一摸面具,欺然笑道:“实在对不住,这副模样是不是吓到你们了?也没办法,摘了面具,面容更可怖。我经常以身试毒,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还望你们别见怪才是。”
段淮月也笑着解释道:“是啊,师父这些年没少倒腾,有些毒药试了之后就会浮于面部。”
黎诺点点头,问道:“那就是说,之后还是会好的?”
段准月正要回答,凌钊先开口道:“这次的毒重,不好说。不提这些,这位姑娘,你先坐下,我给你把把脉吧。”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黎诺看了傅沉欢一眼,走过去,慢慢坐在凌钊对面,心跳有些快。
她盯着凌钊银质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心中禁不住的想:从见面到此刻,这位凌先生谈吐温和,看着是个好性子人,不知道会把她的真实情况说得斩钉截铁,还是留有余地。
她伸出手,看着对方两根手指轻轻搭上,再抬头时,却发现凌钊的目光已经有些凝重。
傅沉欢一直关注着,瞎的更是真切,他忍了片刻,实在挨不住心中担忧:“凌先生,可是情况凶险?”
凌钊收回手,沉吟片刻,只说了三个字:&ot;很麻烦。&ot;
傅沉欢眉宇陡然凝重下去,下意识伸出手揽住黎诺瘦弱的肩膀,轻轻摩挲几下安抚她,同时也不动声色平复自己心中灭顶的恐慌。
黎诺一直保愣:她设想了多少种可能,甚至想过这位神医据理力争她没有失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只听凌钊又说:“这位姑娘所中的毒叫做寇刀红”,此毒早在江湖上失传已久,若非幼时听先师提过,此刻定也查不出所以然。”
“这是一种极其很辣的慢性毒药,不过那也是死前才会遭罪,最开始时,中毒者会与平常人无异,不过身体弱些,但渐渐的,当出现失忆症状时,那便毒素已深,一年半载后,便开始痛不欲生,虽不致死,但那种痛苦绝对会让人生不如死。&ot;
听了凌钊一大段话后,黎诺有些恍惚,她实在是很难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按理来说,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最清楚,根本没有凌钊所说的到达失忆阶段后会怎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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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压根就没失忆啊。
再说,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这副身体也不算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穿书局绝对不可能搞出这么复杂的情况。
黎诺睁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钊:他为什么要撒谎啊?
而她这这种怔愣,在傅沉欢眼中却变了味道,他心如刀割,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冰凉僵住。
傅沉欢早就脸色惨白,动了动唇,低声问:“您可有办法治么?”
凌钊道:“你们先住下,让我研究一番,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