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前面说得匆忙,顿了顿,又说道:“小阿晴,你……作何打算?”
“打算?有什么可打算的?”
“小阿晴,姨母我来的路上为你仔细盘算过了,你要是这时候回了谢家,想来……”
“回谢家?干嘛?陪葬?”赵肃睿冷笑,在他眼里,谢家已经是满家的人头了,区别不过是他来砍还是那个沈三废来砍。
柳氏的神色却有些游移不定,她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她夫君告诫她不要再与谢家女眷来往,还让她把借给沈时晴的十个家丁要回去,她听她家老爷的意思,倒不是说宁安伯必死,只是不齿宁安伯竟然上书陛下请斩陈守章。
“小阿晴,你听姨娘一句劝,如果谢家真的出事,你到底还是谢家妇,就算……就算你想办法离了谢家,以后又如何立足?倒不如搏上一把,反正冯氏与那谢凤安的婚事怕是不成了,只要谢家能过此劫,他们也不至于再逼你下堂,说不定感念你的大义,反倒对你多了些敬重,靠着这份敬重,你也能在谢家活下去。”
柳氏言辞恳切,她想去拉沈时晴的手,却被避了过去。
“沈时晴”看向她,面上似笑非笑:
“柳姨母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我要一群死人的敬重做什么?等他们去了地下给我供奉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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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赵肃睿心中多了几分恼怒,沈三废是活生生扎了自己一簪子才好歹争了一把,她虽然是个废物,也废不到该死的地步,谢家磋磨她逼着她下堂是真真切切要她死的,就这,还要她回去?
“谢家上下,活着是畜生,死了是恶鬼,一把黑心肠扔黄河里能臭死八百里的鱼,这种货色还指望沈时晴去和他们同甘共苦?”
“小阿晴……”看着“沈时晴”越发愤恨的样子,柳氏一声长叹,“我何尝不知道谢家人该死,又何尝不知道你是恨的?可是出嫁从夫,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谢家真的没了下场,你纵然脱身了又该如何自处,回了沈家被你的叔伯逼着楚家么?我也是为你仔细想了想,谢家之前是被冯家的富贵前程迷了眼蒙了心。经此一遭大概也能得了几分警醒,俗话说患难与共真夫妻,那个谢凤安也该知道谁才是真正能跟他过一辈子的。你饱读诗书,何尝不知道周处斩蛟射虎除“三害”的典故?那周处一朝惊醒,洗心革面……”
赵肃睿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柳氏。
神色冷淡得像是覆了层霜雪。
上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屁话还是他去年亲征即将大胜的时候有人跳出来跟他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说什么上国之德当恩加四海。
所谓的“上国之德”就是让一个皇帝一次次地看着自己的臣民被外族劫掠?!
所谓的“恩加四海”就是让满朝文武吃着朝廷俸禄说应该放屠戮他们治下百姓的刽子手们一条狗命?!
何等荒唐的屁话!
赵肃睿当即展示了一把自己的“恩德”将那个满嘴屁话的屁人以“妖言惑众”“延误军机”的罪名拖了下去。
他倒没当即杀了他,只将他捆了在阵前,给漠西蛮族的箭当靶子。
那屁人倒是命大,没死,只是胆子太小,等他被放下来,人已经半疯了。
冠冕堂皇之言从来在那些酸儒的嘴里,有谁真看见了流了血赔了命的人呢?
此时怒气攻心,赵肃睿竟然还有些佩服那沈三废,身边有柳氏这样的人她还没被活活气死,光是这个心胸倒是比他“强”了不少。
“凶恶如周处,也不曾想要杀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吧?如果那谢凤安真是周处,只怕他巴不得把沈时晴这个给不了他权势富贵的废物喂了老虎,你竟然还要人再回那虎狼之地去?怎么?你是想沈时晴被狼吞虎嚼之后只等着给她收尸吗?”
赵肃睿垂下眼眸:
“这世上替人收尸的总是名声最好的……人死之前会攀着路过人的腿脚,哀嚎挣扎,血流满身,因为形容可怕还会被人嫌弃。可等着这人死了,替这人收了尸,刚刚还见死不救之人立刻能得了最大好处。毕竟人一死,嘴一闭,变成了个功德摆件,替人收尸便是得了功德,自有世人夸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