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晴笑着说:“陛下神机妙算。”
夸完之后,她眼眸一抬,问赵肃睿:
“那陛下觉得,我这般做了,是错的么?”
当然不算错。
赵肃睿垂下眼看着手里的茶汤。
只是难,只是累,只是……
手指摩挲着鸟铳上的宝石,想着和藩王勾结的神机营提督还有千里之外正在乱起来的都沁和都尔本,赵肃睿无声无息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沈三废,你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比旁人更适合当皇帝,这话,朕勉强当它是有道理的。任性妄为、专政弄权、提拔亲信,这样的皇帝谁当都一样,可是你,把皇帝当成了个苦差事。”
这世上谁喜欢苦差事呢?
和光同尘不好么?
他爹在文人那儿的名声可是好的不得了,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爹会和稀泥么?只要满朝上下一起妆点描画,什么财赋危急,什么国库空虚,都是小事罢了。
这般的遮遮掩掩到了他登基之后就行不通了,因为国库里没有钱让他去跟群臣演什么君臣相得了,没关系,他可以御驾亲征,只要创下了前人没有的武功,他这皇帝也就没白当。
沈三废,她当了这个皇帝,却是往最难的路上走。
“陛下,这般苦差事,是错的么?”
听见沈三废的追问,赵肃睿没有说话。
如果是数月之前,他会理直气壮地说这个苦差事是错的,人不该这么当皇帝。
现在,这样的话,他却说不出来了。
如果他不是皇帝,不是生来就能躺在前人功勋上安然一生的勋贵子弟,如果他……不是个男人。
他会想要一个这样的皇帝,就像图南、阿池、柳甜杏、施新梅、白引娣、齐绣儿,三两,还有他的小姑母和两个舅母……如果他是她们,他会想要这样的一个皇帝。
他当然不是他们,他生来尊贵,他本该高坐在皇位之上,是沈三废这个窃国之贼占据了皇位,才让他见识了那么许多的女人不同的悲喜。
那些女人的苦楚也好,痛苦也罢,本该与他毫无关系。
偏又入了他的眼。
“沈三废,你……不光拿了朕的皇位,还想让朕认下了了你的狂悖之道是对的,你怎么这般贪心?”
他到底没有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看向沈三废,他正要嘲讽两句,却见用着他皮囊的沈三废垂着眼眸,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陛下,您能如此……也够了。”
什么够了?
看着在“沈时晴”皮囊中的赵肃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真正的沈时晴长出了一口气。
“陛下,未来几日,辛苦你了。”
说完,她起身,绕到了内室。
舆图悬挂的那面墙之后,有人见她突然现身,表情惊骇非常。
“你……”
她却还是在笑,双手一展,深深行了个礼。
“国事已至此,大雍的前途将会如何,就在两位的决断之中。”
“那你……”
“且容我先做回为父母报仇雪恨的沈时晴罢。”
说完,她又行了一礼。
此时,在这高大俊美的君王皮囊之下。
她是沈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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