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胜果一看哥哥还矫情起来了,心里反而高兴,说道:“好好好,嫌弃我了。哎呀,果然女儿才是父亲的小棉袄呢!”
何朵笑着给父亲轻推腹部,说道:“这肚子一摁下去,轻轻一晃都是晃啷啷的水声。前几天按着还软乎乎,今天有点硬了,是不是又想上大号了?”
何胜军感受了一下,也说不出来是不是想上,便也不回答女儿,而是冲女儿努了努嘴。何朵会意,赶紧用温开水把棉签沾湿,滴到父亲的嘴唇上。
由于连日来的疯狂喝水,加上何胜军嘴唇上那块触目惊心的血痂刚刚脱落,以及身体水肿的原因,嘴唇越发显得又干又厚,煞白没有血色。何朵看着父亲的嘴巴一张一抿,像只困在干涸沟渠里的鱼儿,热切地吸收着所有能感受到的水份,心疼不已。
何胜果见没自己什么事,便也走到门外和何平等人聊天去了。何朵一分钟也不想离开父亲,老老实实和母亲一起守在床边,两人一左一右给何胜军捂着手。约莫一柱烟的功夫,三叔和三婶、二叔还有姑姑鱼贯而入,远远地看了何胜军一眼,跟许娇兰等使了个颜色离去。
“妈,你和平子先回去吧!人都挤在这里也不好。”何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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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个多小时后,何平也带着许娇兰回家去了。
“吴主任,我爸现在总是张着嘴巴呼吸,闭住了就难受。他本来就嗓子干的不行,这样一直张着也不是办法。您看有没有法子呢?”好容易到了下午医生查房时间,何朵看着父亲越长越大的嘴巴,担心地问道。
“他平时睡觉也是这样吗?”吴瑛问道。
“好像是,但又好像不至于如此。我爸睡觉喜欢打呼噜,也经常张着嘴,可我总感觉现在这个不大一样。”何朵迟疑地说道。
“是啊,我爸是有张嘴睡觉的习惯,但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也说不上来。”何文强调道。
吴瑛凑近看了看何胜军,又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问道:“有哪儿不舒服吗?肚子难不难受?这里呢?”一边问着一边轻轻按压何胜军的身体。
何胜军不想说话,叹了口气,半晌别了一句话:“没劲儿……酸。”
“没劲儿是吧?”吴瑛附和了一下,回头跟何朵说道:“骨髓穿刺你们确定好了吗?要做的话得抓紧了。早点排除他出血的原因,才好做针对性治疗。”
何朵看了看姐姐,这是姐妹俩翻脸来第一次正式面对面交流。
“要么就做吧?”何文问道。
“行。”
何朵跟着医生走到门外,压低声音问道:“吴主任,昨晚上父亲突然全身疼,这事严重吗?”
吴瑛沉吟了一下,说道:“癌症嘛,到了晚期都是这样。”说罢便去了下一个病房。
何朵本来还有点担心,看医生的反应,似乎这些都只是稀松平常的症状,心里反而松快了很多,便高高兴兴进入了病房。按照医生之前的交代,把新买到的纱布剪下来几块摞到一起,用凉白开蘸湿后,盖在了父亲的嘴巴上。这样即便他张着嘴巴呼吸,喉咙也不至于太干。
可能是昨晚太受罪的缘故,何胜军这一日始终有些嗜睡。即便女儿把湿纱布盖在了他的嘴巴上,他也几乎没有反应。只是何朵看着这块父亲嘴巴上明显凸出的“异物”,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尤其是父亲每过一小会儿便会抿一下嘴巴,要么就是让何朵给他喂水喝,这纱布几乎起不到什么积极作用,便又干脆撤掉,换成了金嗓子含片。
父亲生病的这大半年,每次喉咙有痰出不来或者嗓子难受的时候,何朵都会给他含金嗓子。只是这种药太甜,何胜军每次含一小会儿就要拿出来放在一边,等嗓子再次难受的时候再含。然而这回恰恰是这个金嗓子,差点要了何胜军的命。
何胜军把药含在嘴里,不一会就迷糊了过去。由于嘴巴一只张着,反应也下降了很多,药片不小心掉到了喉咙里,卡的他差点窒息,剧烈地干呕了几次才把药吐出来。
“唉!爸怎么就成了这样了!”何朵心疼地叹息着,却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
这一晚由何文何朵二人在医院陪护父亲,两人依然不直接搭话,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偶尔的沟通也仅仅基于照顾父亲的需求。上半夜何文休息,何朵则坐在父亲床边看护。医院的夜晚非常冷,何胜军所在的病房空调又坏了,可恨的是叫了一两日维修工,却始终没见人影。
但是何胜军明明四肢发凉,却总喊着闷热,要么就总是哪里不舒服,两只插满了管子的手总是忍不住动来动去,何朵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不断给他盖被子和梳理身上的管子。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何文从隔壁空病床坐了起来,说了声“你睡吧”。两人便调换了位置,继续无话。
实在太冷了,何朵蜷缩在床上,上身和头都盖在父亲的大衣里,下身盖着从家里拿来的儿童夏凉被,全身依然冷的无法入睡。好容易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却梦见父亲因为难受要翻身,一下子掉到了床下。
何朵腾地坐起来,大喊一声“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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