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你可知我大雍太祖定下这《大雍律》是为了什么?”
比起胡须黑亮却越发衬得五官平平的郭昱,杜非秦的长相可以称得上俊俏,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上官已经被陛下质问得无地自容,工工整整地跪在地上,朗声说:“启禀陛下,太祖曾有言曰:‘民经世乱,欲度兵荒,务习奸猾,至难齐也。*’故立重典,务求礼法结合,明刑弼教。”
沈时晴点了点头:“明刑弼教,就是说以刑罚手段来教导百姓道理,朕说的可对?”
“陛下所言,正是太祖之意。”
“好,既然是道理,那太祖想要教给百姓的又是些什么样的道理呢?”
杜非秦沉吟片刻,道:“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为人之道,不过如此。”
听了他的话,李从渊等人纷纷看向他。
这话当然没错,“仁义礼智信”乃是董仲舒提出的“五常”,却是在人伦之本,可是既然说了五常,为何不先说“三纲”,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若是说了夫为妻纲一句,也能为妻杀夫而重判一事辩上一辩。
李从渊眉头轻蹙,他就在官场,自然能察觉到杜非秦并无帮自己上官解围之心。
为了能献媚陛下,竟然在御前出卖上官,这样的小人,他也甚是不喜。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庄长辛俯身轻轻说道:“云山公,杜非秦有一亲姐嫁去了粤地大户,七年前突然暴毙,他升任大理寺之后几次想要重查,却未果。”
堂堂大理寺少卿身后竟然有这么一桩案子?
李从渊收回目光,又看向庄长辛。
然后,他缓缓摇头。
连这种事情都一清二楚,庄长辛到底分出了多少心思在政事上?怕不是只有九牛一毛吧?
庄长辛与杜非秦一向交好,不然也不会将此事细节知道的如此详细,他本意是替自己的好友辩驳几句,省得好友被人当了媚上的小人,哪成想知道了消息的云山公却对着自己摇头,真是让他一头雾水。
刑部尚书常盛宁一直瘫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侍郎都吃了挂落就仿佛没看见一边,庄长辛说的话他自然也听见了,又看见了这二人在打机锋,他低下头怕让人听见自己的笑声,喉头一动,就一叠声地咳了起来。
听见了常盛宁的咳声,沈时晴收回了落在杜非秦身上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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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看着这些卷宗,竟然已经连如何教化百姓都不知道了。”
这话说得极重。
一干大臣纷纷跪下,常盛宁也不咳了,挺着老腰就要跪,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
能在这个时候扶住他的,也只有那天子至尊一个人了。
常盛宁不敢抬头,一张老脸上写满了诚挚的悔恨之情:
“陛下,臣、臣惶恐!”
其余人等也大喊:“陛下,臣等有罪。”
“常尚书,你今年七十有三,是朕夺情留用,不愿你早早退了。”
常盛宁听了这话,眼皮子耷拉着不敢动。
他虽然从科举之后就被分到刑部,从一个小小的推官一步步做到了刑部尚书,其实是个左右逢源的性子。
为官四十余载历经三朝,明宗重用王湾王贵两个太监,王湾王贵的爪牙要是有事请托,他也给做了,后来先帝继位缉拿二王,他又混在审讯其党羽的行列之中,等到张玩势大,他也已经做到了按察使,张玩的手下犯了事,他也可以手上一松,反张玩的人惹上了刑狱,他也可以照顾。
后来他被调回燕京做了刑部侍郎,正是因为京中博弈,张玩的人上不去,反张玩的人也被压得无力动弹,两边都觉得他会做人,就把他拱了上来。
等到陛下登基杀了张玩,原本的刑部尚书一并被治罪,陛下责令他清查张玩党羽,所有人都觉得是陛下年轻,有意放其党羽一马。
常盛宁却知道陛下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