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毒虫?莫非这石问策觉得“沈时晴”杀人,辱没了沈韶的门楣,干脆就用些手段替沈韶清理门户?
手指微动,赵肃睿暗暗吐息,虽然现在沈三废的身子还有些废,隔着这个木栅,他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这石问策说到底也不过个是文官。
在心里正盘算着,赵肃睿突然听见石问策说:
“沈家侄女,我身无长物,只从淮南带了些橘子回来。”
一听见“淮南”两个字,赵肃睿抬起了头。
却见一贯黑着脸的石问策脸上露出了些生疏的笑意。
“淮南今年风调雨顺,不光粮食长得好,橘子、橘子也甘甜。”
石问策的声音甚至有些磕绊。
淮南,是七年前沈韶的埋骨之地。
赵肃睿看着那个努力想要“讨好”沈时晴的石问策,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石问策,军户出身,十二岁考中秀才,没有去顺天府学而是求学于湘湖书院,十五岁因为打架被书院赶了出来,之后数年沉寂不知踪影,再次扬名,是他在二十七岁的时候连中举人、进士。
二甲第六名进士的出身,又有已经崭露头角的沈韶、李从渊等人护持,再加上湘湖学派的根基,他本该仕途顺遂,就算比不上沈李二人,当个清贵的翰林也是足够的。
他的仕途却比寻常人都坎坷的多。
别人进了翰林院当翰林,他因为顶撞上官被外放做了下等县的知县,结果,因为县里出了灭门大案迟迟不破,石问策又被摘去了官帽,没了官职,石问策本该返乡或者回京上下活动补缺,他却在那个县里呆了两年,直到将凶手一家缉拿归案。
先帝召见了石问策,让他做了监察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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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做,十六年,明明功劳等身破案无数,却因为扳倒了不少的名门着姓、地方豪强,得罪了太多人,就只能在各地辗转,一直做个小小的七品言官。
直到三年前,赵肃睿铲除张玩之时,他直言上奏,接连揪出了不少与张玩勾结的地方官吏,赵肃睿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在半年内将他擢升为正四品的佥都御史。
赵肃睿本以为这石问策能当一只恶犬凶鹰,替他把张玩的余党赶尽杀绝。
没想到这石问策刚进京三天就状告他大舅舅曹逢喜强占民田,又告赵肃睿当时的亲信锦衣卫副指挥使隋庆趁着查抄张玩府宅的时候敛财,再告赵肃睿清缴张玩一党之时公私不分携怨逞凶非明君所为。
志得意满自以为从此掌握朝纲的赵肃睿直接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在脸上,不光头不热了,甚至还有些着凉。
打着喷嚏,赵肃睿看着那些用词朴拙到毫无文采的折子,只确定了一件事——这石问策就是生来让他不舒服的。
如果事情只是到了这一步,赵肃睿也只当是自己要重用的石问策也不过是个和其他言官一样的沽名钓誉之辈,找个机会把他给收拾了也就算了。
可是没想到,过了几天,在大朝会时,御史们联名上奏请陛下惩治常盛宁,甚至要带上石问策一起,石问策却板着一张脸说:
“臣为官十余载,却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直到被陛下提拔才能列于朝上,自然当尽忠于陛下,为陛下作鹰犬也在所不惜。”
气得赵肃睿勃然怒起,当场破口大骂:
“放屁!哪有你这样当鹰犬的?我看伱是啄眼之鹰啃心之犬,专门挑着朕下嘴呢!”
石问策!
居然有脸说自己是他的鹰犬?!
更可恨的是,就算他这般发作,石问策的话还是传了出去,那之后颇多的人都说石问策是他的心腹,石问策再告什么人的状都会被人以为是有了他的意思在里头。
啊呸!
楚济源被贬谪之后过了半个月,赵肃睿还在西北,就收到了石问策辞官的折子,他想了想,便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