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席荣,兖州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席荣笑了笑,没说祈雨一事,说起了骆乔:“卢乡侯之女虽说小小年纪,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兖州以工代赈之所以能有那么多百姓踊跃在各县衙门报名,很大程度是因卢乡侯之女亲赴修渠,兖州百姓受她激励。”
太常寺少卿蒙山跟着说道:“听闻这鼎也是卢乡侯之女挖出来,且鼎之大,寻常壮汉少说也得四五人才能从地下拖出,卢乡侯之女一人就将鼎扛上来,勇武非凡,不愧‘小神童’之名。”
席荣颔首赞同。
谢禹珪说道:“前些日子京中处处辱骂卢乡侯之女,也不知她小小年纪究竟犯了什么众怒,叫京中百姓竟如此口出恶言。”
“为尊为长者,该教导后辈纲常伦理,若尊长其身不正,焉知不会对后辈言传身教。”柳光庭一句话把各方都内涵了一遍。
皇帝冷着脸,目光不善地看着柳光庭。
席荣笑容不变,道:“柳侍中这是有感而发。”
柳光庭觑了席荣一眼,不言。
太常寺卿公孙蔚起身,对皇帝拜道:“陛下英明,臣以为古鼎于坛上,青烟可达上天,为我宋国降下甘霖。须得让兖州尽快将古鼎送来,未免耽误吉时。”
若以古鼎奉太牢还是降不下雨来,那算谁之过?
这句话在蒙山的心里换了一圈,然未免惹祸上身,他压下了说出口的想法。
“以古鼎之大,要送入建康赶上祈雨的吉时,公孙太常想当然了。”席荣说道:“除非另择吉时。”
公孙蔚道:“不可能,天文生上报吉时之时席司徒也在,另择就是三月之后,席司徒是想叫宋国再旱三个月吗?”
席荣说:“让古鼎赶上祭祀,也不可能。”
从兖州东平郡到建康,八百里加急可一两日到,那是每驿换马全速奔跑。一般走陆路则需要半月左右,这还算快的,路上没有其他突发状况。
但是护送一口古鼎,那在路上的时间就不仅仅是半月了,而南郊祀风伯雨师定在十日后。
若是叫兖州全速前进,每驿换马,非要赶其实也能赶得到,就是会累死许多马。
在座众人都懂,皇帝并不是非要那古鼎祭祀,只不过是试探众人的态度罢了。
自打邹山木堡暴露之后,门阀对皇帝所为极其不满,于政事上多有架空皇帝的举动。
就拿成国公骆家族地改稻为桑一事来说,席瞮的奏牍送到建康,内史省当即拟诏申饬成国公骆广之,罚铜万斤,且把他从太仆寺卿贬成了太仆寺丞,彻彻底底闲置了。自此,开国四位国公就只剩个平国公姚奎还支撑住了。
皇帝对此处置十分不悦,他明白武帝封景、武、成、平四位国公的用意,可他对此又毫无办法。
怪就怪四个国公后继无人,尤其是成国公骆广之,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教儿子的,教出个废物就罢了,优秀的偏站在门阀之下。
闻燮为此私下都不知大骂过骆广之是废物多少次了。
成国公府如今风雨飘摇,只剩个爵位了,骆广之的那个太仆寺丞不提也罢,提了更加丢脸。始兴郡的族地改稻为桑之事骆广之都是在席瞮的奏牍送到建康才得知的,当即他就是眼前一黑,人昏了过去,再醒来申饬的诏书就送到了成国公府。
现在成国公府两个顶梁柱,一个有官胜似无官,一个被贬成了个白身。世子骆武颓丧了一段时间后,就与一群狂士混迹在了一起,整日谈玄不归家还吸起寒石散来了,骆广之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根本不管用,骆武是彻底废了。
姜云梦被胡元玉刁难了几次她不劝解夫君,不贤善妒云云,忍无可忍地跟婆母吵了一架,收拾包袱回娘家去了。
骆广之教不好儿子,就想把孙子教好,可二房的三个孙子,嫡长孙骆崇绚上元节事后也废了,今生都无法选官,嫡幼孙骆崇礼被宠得蛮横半点儿不知礼,庶出的骆崇皤唯唯诺诺难堪大用。
竟是想教好孙子也无从下手。
骆广之满心凄苦,妻子日日在家中骂这个骂那个,他是连这府里也待得不安生了,只得日日去酒肆,借酒浇愁。
旱情严重,酒肆的生意比起以往来要差很多,骆广之同之前一样坐在大堂角落的一张桌子,听寥寥的客人在说建康的新事。
“听说了吗?兖州小神童挖出个古鼎来,那鼎可大了,说是周公曾用过的镬鼎。”
“嚯,周公的鼎,吉兆啊这是。”
“那当然,不愧是小神童,就是吉祥。”
“起南兄,你先头可还骂过小神童沽名钓誉。”
“我……我那是被人误导,被人误导的!”
“呵呵,是是是,你被人误导了。”
骆广之慢慢喝着酒,听着建康京里一夕之间就对骆乔换了个说法,不由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