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市赏,对刘承宗来说确实是个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
早前宁夏作战,没有考虑到这方面,这会突然被素巴第问起,他需要细细琢磨一下。
他的军队在漠南集结,这片土地倒是对行军很友好,个月内马往外边一放就能吃饭,只是会掉肉而已,回头回了陕西补充精料,再较马便是。
但对士兵并不友好,人在这边吃饭很贵。
当地没有供养大军的能力,他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地上就地劫掠补充补给。
偏偏,要与后金作战,战场不可能在漠南都督府。
后金将领俱为宿将,不论是谁领兵,看见他有所防范,一定不会傻乎乎的再打到归化城来。
他要给漠南撑腰,用战争告诉所有人,漠南是他的领地,这不是谁想来就来、想打就打、想走就走的地方。
递进的三个战役目标,是让后金军进不来、打不过、走不了。
当然,即使以最低的预期,不考虑杀伤敌人,只是让后金军进不来漠南,无功而返,巨大的粮草消耗也会给后勤路线带来难以承受的压力。
漠北三部的牲畜,于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只是元帅府此时的贸易货物生产水平,暂时还不能比肩大明。
他的手工业产品很多,质量非常高,但蒙古人急需的硬货,他这品类不全。
他的巡察御史刚刚设立,今年手上没有存货,粮食也就够自己吃,这两样硬货都不足以支撑贸易。
正当刘承宗思索的时候,他的沉默显然被素巴第误会。
就听素巴第抱拳道:“除此之外,我此次前来,也有为大汗领军助战的意思,只是我部下和托辉特部正在与外敌交战,要留些部众在漠北,因此只能出兵一万,望大汗勿要嫌弃。”
刘承宗当然不会嫌弃,他虽然不太需要这股战力,甚至可能素巴第这会从漠北调兵,军队过来仗都打完了。
但这关系到漠北对他表明的支持态度。
他当即点头,又说了些感谢的话,等说完了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和托辉特部……兄长刚才不是说,他北面与罗刹结盟效忠,西面与卫拉特握手言和。”
刘狮子坐正了身子,手臂也抱了起来:“他跟谁作战?”
“我也不太清楚,托木河流域兴起了一个忒猛汗国,劫掠攻打罗刹聚居地,又抢夺和托辉特部的属民,额尔德尼应罗刹使臣之邀,待北面解冻便出兵助战,以换取贸易诸部急需火枪火炮诸物的支持……大汗?”
素巴第说着这些话,自己也觉得不着边际,毕竟漠北三部的领地都很大,札萨克图汗部也与和托辉特部几乎分家,对那边的事情实在不太了解。
但他说着说着,就发现刘承宗原本和善的脸上,眼神变得凶狠。
“兄长现在就派人回去,快马加鞭,制止和托辉特部出兵,今年的贸易,让衮布仍至杀胡口与大明贸易,兄长则携牲畜马匹至我处,亦如大明马市,比他更好,布匹烟酒,兵甲器物,应有尽有。”
“你所言托木河之忒猛,并非什么汗国,那是我部天山军攻打罗刹所立卫所,名为泰萌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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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剌慎的苏布地是大明的朵颜都督,土默特的卜石兔则是大明的顺义王,都有与大明贸易的权力。
后来林丹汗受金国崛起的威胁,向西迁徙,也并非疯疯癫癫的树敌之举,而是有市赏在顺义王手中,林丹汗的汗权便无法集中,力量也就无法战胜强敌。
哈剌慎的苏布地跳来跳去的,又背靠大明、后金,林丹汗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西迁进攻土默特。
他也确实统治了归化城几年,只是败给了土默特、后金的联合进攻,被驱逐到西边,连啃边墙,最终辗转数千里,在刘狮子那找到归宿。
实际上在他撞宁夏边墙、在青海找到归宿之间,察哈尔部西迁至甘肃边外时,也曾有向北进攻漠北三部的打算。
这直接导致三汗厌恶察哈尔,尤其是素巴第的札萨克图汗部。
其下属和托辉特部首领额尔德尼,地缘环境极为恶劣,北边是俄国人、西边是卫拉特、南边是林丹汗,听闻察哈尔有北征愿望,为防不测,一面向俄国宣誓效忠,一面与卫拉特握手言和。
但是林丹汗走了,大明的市场仍在,漠北三部的车臣汗部,又得到了刘承宗转交的市场敕书。
去年的贸易,虽然没买到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却通过杨麒的圆圈贸易,着实解决了燃眉之急。
只是他们回到漠北,车臣汗硕垒就得到了黄台吉的警告。
黄台吉也盯上了车臣汗手里的贸易许可,并告知其自己即将登基,要求他们上表劝进,并前来参礼,今后不得再与大明贸易,转而向歹青固伦贸易。
这打得什么主意,硕垒心知肚明,无非是后金自己缺食少穿,不让他跟大明贸易,想借车臣汗部的名头与大明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