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楚非欢淡淡阻止,脸色苍白,目光亮如清泉,“让我自己来。”
他目光里浅浅悲哀,“如果我需要你的保护才能生存,那我还不如立即死去。”
泰长歌低声叹息,道:“非欢,不是这样的……”
“是的,不是这样的,”楚非欢微笑,秀若皓月,“我只是,永远不想让我在乎的人,为我忧虑担心。”
立于马下,昂首看着清瘦,却精神无限高大的男子,泰长歌轻轻道:“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我不担心,真的。”
“我亦希望,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楚非欢一笑俯首,催她,“去解决那两个吧。”
“送公子回营休息。”泰长歌吩咐属下,看了楚非欢一眼,转身走到血泊里的曹光世和李翰面前。
看着血泊里挣扎蠕动,喘息着死死看着李翰的曹光世,泰长歌目光里不知是恨还是怜悯,半响道:“你从头到尾,都帮错了人,到头枉送性命,死在你全心为他着想的人手里,你何苦来?”
“你说什么?”咬牙忍痛的李翰瞪大眼,“这个无耻之人,卖友求荣,你说什么为我着想?”
曹光世颤抖得更里哈,抽搐着从齿缝里崩出一句话,“我没有……完全……想救他……但我想……我想……”
“你想帮他报了仇,也算对得起他了,”泰长歌淡淡道:“你恨他欲杀你子,但你觉得他情有可原,毕竟独子被杀,实堪可怜,你这人一向恩怨分明,所以你擒下他,算是他要对你儿子下手的报复;然后你出手杀了我,帮他了结毕生唯一心愿,报了独子被杀之仇。”
她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的李翰,冷笑,“可惜有人不理解你的苦心,还以为你真的只是要卖友求荣。”
“你怎么……你怎么……”
“我看见你的神情,便知道你是诈降,一个卖友之人,怎么会有那般平静坦然,忧伤决死的目光?”泰长歌目中升起怒色,“所以我注意了李翰的呼吸,我发现他根本没昏,我以为是你们俩串通好了诈降好一起出手杀我,所以没有防范别人……谁知道你是真的出手,李翰却早已对你有防备,他以假昏骗你,他恨你对他下手,所以先杀你,再意图挟制我身边没有武功的同伴。”
“阴差阳错,连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不是串通好的……”泰长歌叹息,“天意……天意要你摧折于一个无奈的误会……”
众人至此方才恍然。
心中都不禁凛凛生出寒意。
如今诡谲的局势,如此良苦的用心,如此齿冷的辜负,如此不可挽回的,生命的误会。
如此悲凉的,结局。
苦苦一笑,躺在自己血泊中静静望着天空,曹光世喃喃道:“国公……我算对得起你了……当年……你救了杀了人……将要处刑的我……还救……了我娘……我说过要……还你两次……命……我还……你……了……”
他艰难的喘息着,拼命掉转目光,深深看了木桩上的少年一眼。
将死者的视线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他那般努力的看,也只看见跳动的火焰和苍白的人影。
看不见那少年嘴唇咬出了鲜血,泪流满面,死死盯着血泊里的父亲,却坚决不肯发出一声抽噎。
黑暗之潮一点点蔓延,卷没生命的堤岸,曹光世眼中的光芒,渐渐淡去。
他留在这个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冷啊……”
真冷。
冷的是这夜的风,是少年曾经火热的心,是义气男儿一腔奔涌的热血,还是暗黑森凉的命运本身?
数万人于北地平原的初秋微凉的风中寂然无声,看着那个曾经自己仰望的高贵人物,星光暗淡的逝去。
看着素来豪雄英勇的国公,整整看着身边同伴的尸体,良久,发出一声泣血的嚎叫。
叫裂了那一夜躲避于云层后的月色,受伤的月亮汨汨流出鲜血,光色暗红。
满原偃伙的长革,被那无尽悲凉绝望自责的一吼,惊得齐齐立起,在风中妖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