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觉有哪里不对,慕染立马拽紧了他的衣襟问道:“什么赎罪?赎什么罪啊?你给我说清楚!”
明烬喝过鸩酒,体内立刻一阵翻涌,而后一道细细的红线顺着唇角流淌下来,鲜血一滴滴地滴落在慕染如玉般白皙的手背上,显得那样的突兀,他虚弱地笑着,却并未正面回答慕染的问题,血染囚衣,他微合了眼,双唇翕动,“用一生去爱一个人,总好过用一生去恨一个人。”他顿了顿,又道:“我想,我终于明白他为何会爱上你了。”
这个“他”,明烬终究没有明说是宫泽锦还是宫泽榆,但无论是谁都好,他临死前最后的一句话,确实认同了在离慕染的身上,有其自身的人格魅力,他承认了慕染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其实,虽然泽榆口上说着爱我,但是在午夜梦回时,他想着的人是你,在他孤寂无助时,头一个想到的人也是你,而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慕染低声说着,明烬并未睁眼,可是慕染看到,他的唇角似乎向上扬了几分,勾勒出一个极美的弧度。
片刻之余,手背上的血还是温热的,然而面前的人已经永远地睡去。慕染渐渐松开手,安静地凝望着明烬,这个已近而立的男人,他其实一直相信着爱情。呵,爱情,原本以为只有年轻人才会对之特别的执着和向往,没想到堂堂太傅竟也败在这二字上头。
慕染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这辈子我欠你们太多恩情,只盼来生能报。”言下,他瞥了一眼那只倒在地上的金樽,才又对着明烬的尸体沉声启口,“黄泉路上请代我先送他一程,很快……很快我就去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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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月已逝,泽榆和明烬已经死了三个月了,宫里头似乎不再有人对此事再生议论,那三月倒是过得极为太平。慕染搬回了离府也过得甚是惬意,如裳仍是他身边最贴心的丫鬟,偶然间拨拨弦赏赏花,日子也就那么过了。
而在皇上那边,若除却宫泽锦隔三差五地要他侍寝以外,其实那人对他还是挺温柔的。
是啊,温柔,这个慕染曾经以为永远都不可能与宫泽锦沾上边的词汇,如今却被他用来形容那个暴君,他甚至有时还认为将“温柔”一词与宫泽锦摆在一块儿才最为贴切。
然而平静的日子却只维持了三个月,初春的某一个午后,慕染携了如裳一同上花园里去赏花,这季节恰是百花争艳的时候,慕染爱花,如裳也爱花,主仆俩走一块儿倒是有不少话题聊。但慕染平日就少言寡语,所以大多时候还是听如裳说。
如裳这小丫头性格活泼,一遇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便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慕染却也不嫌她吵,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然间轻轻颔首对如裳的见解表示赞同。
那日二人一同站在桃树下看桃花,慕染瞧得痴迷,如裳在一边不忍打搅,便也安静了下来,与自家公子一块儿专注赏花。
偶有几片桃花瓣飘零落下,慕染伸出手掌去接,而后将花瓣放在指腹间轻轻揉捻,思绪却好像在一瞬间游离了出去。直到一名家丁匆匆赶来,似有要事禀报。
慕染侧目望向那人,眉宇间流淌着一丝淡淡光华,“有什么事吗?”
那名家丁恭敬地回道:“是,公子,门外有位公子说要求见您,那人让奴才转告您,说他姓凤。”
“凤?”慕染的眼梢微微向上一挑,心中暗暗惊诧,“难道是剪湖?”言下他又抬眼对上那家丁,吩咐其,“带那人至我书房候着,我随后便到。”
当慕染踏着悠然脚步迈入书房的时候,那位凤公子果然已经在那儿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立刻回过头来,正巧视线与慕染撞在了一块儿,后者却是淡淡地打发了下人,而后合上门朝着茶几边的位子走去。
待至坐下,方才又将目光投向那个仍旧愣愣地杵在原地的男子,伸出食指指了指隔桌的红木椅,他淡然地说了句,“坐下吧!”
那凤公子行至座前坐稳以后,又望向慕染,正欲说话,却闻对方先行开了口,语调很平缓,倒也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既然来了,便先住下吧!”
那人眼中泛起一丝异色,“你怎么不先问问我,为何我会突然来京找你?”
慕染这才抬起眼,算是正眼对上那人的目光,“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他顿了顿,复又启口,“剪湖,你应当明白,当日我既然让你回去,就是不想你再搅进这件事里头,你又何必再回来。”
剪湖闻之微微拢了拢眉,此人生得极为标致,这眉间微颦的动作却反倒显得他楚楚动人。
然而旁人不知剪湖的身份,只心说这公子长得清秀动人,纵然是稍有了些年纪,也一样能蛊惑人心。惟有慕染心里明白,他这养父实乃苏州知名勾栏院里的小倌,后来年纪大了便鲜少接客,只偶尔有些客人指明要他伺候,他才会露面,而大多时间,他都藏身于小楼里,时而上外地跑一趟,就连老鸨也不知他暗地里究竟在干些什么。
“当日你说,你会回来找我的,可是我等了你整整一年,你不曾与我联系过一回。”剪湖的嗓音很温和,可语气中却隐隐含了不少埋怨的气息。
相比之下慕染倒是淡定,“之前明烬在查我,都已经查到了你那边,为防他知道得更多,并将所知道的一切奏明皇上,我只能与你断掉来往。”
“明烬……”剪湖细细地琢磨着这个名字,而后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确实来找过我,我当日便猜他是宫里头派来的人,果然没猜错。”他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身体不禁一僵,“既然如此,那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