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赞之说:“你怎么那么笨,事情都明摆在这里了。你什么也不要说,等我跟他说。”
父子俩的谈话在杜克的书房里进行。杜克见父亲走进他书房默默坐下,也知道父亲今晚进他书房非同一般。
“爸这几年对你关心不够。”杜赞之缓缓地开了口,“除了工作忙,也觉得你长大了,比较放心了。”
“我也觉得自己不小了,知道你和妈都忙,能不麻烦你们的事,我都自己处理了。”杜克说。
“出国的事,刚才爸考虑了一下,也觉得是好事情。”杜赞之说,“爸当年没有机会出国读书,你早点出去,也算是替爸补上一段吧。在出国问题上,我和你妈都会支持你的,办手续的经费能解决,读书期间的费用也可以解决,我不赞成边读书边打工,那是不得已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没有经济保障总会影响学习的。当然,什么时候出去,到哪个国家去,爸妈可以为你出出主意”
杜克默默地听着,眼睛不时望一下杜赞之。
杜赞之继续说:“学英语干嘛到日本去,正宗英语在美国,在英国,要不就直接到加拿大去,加拿大环境不错。”
杜克说:“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我们同去的有几个同学。”
杜赞之说:“你不是说跟梅哪一起去的吗?”
“梅概也是其中一个。”杜克说。
杜赞之说:“让他们先出去,迟一步爸为你安排到其他国家去好不好?”这句话没说完,他自己就觉得毫无说服力。
杜克马上说:“相信我吧,爸,除非你不希望儿子今后幸福。”
杜赞之觉得杜克这话说得过分,心里的话已经无法说,他只好直奔主题:“你跟梅粉是不是谈恋爱了?”
杜克说:“爸你怎么这么笨,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你可以否认,但爸看得出来,你妈也看出来了,你跟梅栅——“杜赞之说,”这种事如果要下结论,也确实太早,但现在的中学生也不是没有谈恋爱现象。“
“爸,这点我可以告诉你,我和梅册确实有感情了,我们不是谈,而是有感情了。”杜克说,“你儿子今年16岁了,请你相信他吧。”
杜赞之有点不高兴了,他说:“你这样,爸还有什么话说!”
杜克却显出少有的沉静,他说:“父亲对儿子什么话都可以说,说对了儿子照办,说错了儿子还可以参考。”
市委书记的身份回到杜赞之身上了,他说:“梅栅爸妈认识你了吗?他们知道你的父亲是准吗?”
杜克突然笑了,他说:“梅栅爸妈认识我,我到梅搬家比梅搬到我们家还多,但梅栅爸妈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那是我和梅珊故意不让知道的。”
“如果梅栅爸妈知道你爸是谁,他们肯定反对梅栅跟你来往,别说一起出国。”杜赞之想,梅初山这家伙老奸巨猾,难道看不出自己女儿跟身边的男孩子是什么关系吗?梅初山要知道杜克是谁的儿子,也不是很容易吗,杜克说:“这一点并不重要,老实告诉你吧,爸,我和梅栅策划一起出国读书,是有意避开这个环境,但即使我们在国内,我们的事你们也没有理由干涉。”
杜赞之说:“干涉,不会那么严重,但做父母的肯定要过问儿女的事,像我们这种家庭,最终肯定是尊重儿女自己的选择。”
杜克说:“爸爸毕竟是领导干部。”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
杜赞之说:“出国费用还是我们自己出,爸妈就你一个儿子,只要你自己拿定主意了,爸妈肯定全力支持的,也有这个能力支持的。”
这天晚上杜赞之一夜没睡好,总想着杜克出国的事,也想着梅初山,他想,如果梅初山得知自己的女儿跟杜赞之的儿子有感情了,会怎么想呢?这世界怎么就那么小?
边皂德的女儿也是这一批出去。苏丽打电话跟宋双谈这件事,苏丽内心不愿女儿出国,她说女儿一走她以后日子就不知怎么打发了,但女儿去意已决。梅珊、杜克及边皂德自己女儿的出国手续都是边皂德安排人办的。杜克临走前一定要回江尾村看看祖父和姑姑,梅概也跟着去了,是卢业萌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杜赞英将身上一块带了多年的玉给了杜克,另外让杜克将一条珍珠项链转送给梅栅。
“姑你就直接送梅娜行了。”杜克说。
杜赞英却突然变得傻傻的,她是不好意思。
梅娜在一旁说:“杜克是懒,给我吧。”说着伸脖子要杜赞英帮她戴上。杜赞英将珍珠项链挂到梅娜脖子上后,忍不住搂了搂梅栅。“姑,等我们毕业了,我们回来带你到国外旅游。”梅概说。
杜克他们启程这天,杜赞之和宋双要送杜克到机场,杜克说他们集体决定从出发这一天起开始自己的事自己办。他们几个同学租了辆面包车一起去机场,谁也不要父母送。但父母们都来了。杜赞之和宋双坐着小车到机场,杜赞之远远就看见梅初山的小车停在候机室外停车场西面,他以为梅初山已和梅栅他们进候机室,便没有下车,让司机将车停在停车场的东面。边皂德和苏丽也来了。边皂德的车直接开到候机室门口,两夫妇一左一右下了车就直奔候机室。杜赞之说:“自那次他们到我们家起,我今天是第二次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宋双没有说话,杜赞之不知她在想什么。边皂德和苏丽进去没多久,就和他们女儿、梅栅及杜克一起走出来,梅栅向进入机场的路口望,杜克也跟着她一起张望。
“我们还是下去送送他们吧?”宋双眼睛噙着泪水,忍不住问。
杜赞之看看梅初山那辆车,那里没有一点动静。杜赞之就不吭声。宋双见杜赞之不吭声,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们在门口站一会,梅栅带头先进了候机室,杜克往外再望一下,也跟着梅珊一起进了候机室。苏丽左手拉着女儿的手,右手拭着眼睛,陪着女儿也进去了。杜赞之看着杜克进入候机厅就让汽车开回去,他想自己应该比梅初山先离开机场。
在回汉州的路上,杜赞之一直都听着电话。董为已经知道市委研究了公安局班子,他说要见见杜赞之。“下午你再到我办公室吧。”杜赞之有些不耐烦,他以为是董为有情绪,杜赞之最不高兴是看到一些领导干部被调整工作闹情绪。他认为单位又不是你个人的,组织要用你你就好好干,组织认为你不适合了,就让别人做吧,谁天生要做一辈子领导,做一辈子好部门的领导?
下午董为如约来到杜赞之办公室,董为说:“组织另外安排我的工作,我没有意见。但让布维鹰接这个班,我实在担心,这个人素质太差了。”他显得很平静,这让杜赞之感到意外。
“你不在我这个位置,你无法理解。”杜赞之说,“有些事情不是就事论事能说得明白的,既然组织这样定,肯定有这样定的原因。”
董为听杜赞之这么一说,默默地站起来,伸手跟杜赞之握了握,走出杜赞之的办公室。
杜赞之在董为的身后只是轻轻地叹一口气,但董为没有听到。杜赞之以为董为走了,但几分钟后,他又折了回来。杜赞之估计他一定有什么心事,问:“有什么事需要组织帮办的吗?”董为的妻子秦惠原来是随军家属,董为转业时安排在市百货公司当售货员,前年已下岗在家,大女儿大学毕业分配在建筑公司,几乎没有班上,二女儿大学刚毕业,正面临着双向选择。
“那个女孩子,情况很复杂。”董为说,“她是自己吃安眠药,但不是自发的自杀,也不是神经不正常,而是被逼的。”
“有关部门不是出结论了吗?”杜赞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