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路勘查地形,特来辞行。”
袁世凯站了起来,对杨度说声对不起,就匆匆出去了。
袁世凯一走,他的二儿子袁克文首先活跃起来。这个贵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满脸的书卷气,雅趣非常,更难得的是他对诗词文章,绘画书法,古董的鉴赏等等,无一不懂,无一不精,甚至连唱昆曲也极为内行,他妙语如珠,将席上的气氛弄得热闹起来了,大家都放松开来,言笑不羁,其乐融融,连一向安静恬淡的周道如也笑得花枝乱颤,就吩咐袁克文唱一段昆曲,以娱嘉宾。
袁克文笑着离座,走到离桌五尺许处站定,先来了一个仪态万千的亮相,然后轻移台步,模仿深闺佳人的姿势,左顾右盼绕了一圈,步态固然极端女性化,脸上的表情也惟妙惟肖。周道如就带头鼓起掌来,杨度也笑嘻嘻猛拍两手,只有袁克定很敷衍的拍了几下手,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显然对袁克定的放浪形骸甚不满意。
。 想看书来
四十 归去来兮,且看国士识似大海,笔如巨椽(2)
袁克文又走了一圈台步,就莺莺呖呖的唱了起来,原来唱的是《牡丹亭》中《游园惊梦》一折,他扮演的自然就是千娇百媚的才女杜丽娘了。袁克文曼声细唱,脸上交替变化着惊喜、羞涩、陶醉、怅然各种表情,把一个怀春少女的情怀,模拟得细腻而且逼真。一折唱完,连杨度这平时不好声色的人,也不由对袁老二的多才多艺表示钦佩,因而大鼓其掌。
袁克文受到了鼓舞,欢喜得什么似的,就自告奋勇,还要唱一出拿手的《长生殿》。袁克定却板着脸说:“老二,适可而止,不要再胡闹了。”
袁克文正在兴头上,哪肯听克定的话,执意要唱。杨度与周道如忙劝解兄弟两个,正闹得不可开交,传来“哼”的一声,袁世凯又进来了。
袁克文吐了吐舌头,如兔子一样快,溜回到座位上,装出规规矩矩的样子。袁克定一脸不屑的表情,斜了弟弟一眼,也“哼”了一声。
袁世凯阴沉着脸,瞪着袁克文。袁克文低着头,不敢吭声。袁世凯喝道:“又是你胡闹。站起来!”
袁克文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瞅了杨度与周道如一眼,很尴尬的样子。
周道如忙笑着对袁世凯说:“大人,你这就不对了,克文唱戏可是为了让杨先生高兴,再说,也是我怂恿他唱的。”
杨度也相帮周道如劝袁世凯,说:“二公子多才多艺,诗词书画无所不通,袁大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袁世凯摇了摇头,脸色缓和了点,对杨度苦笑一声,说:“让杨先生见笑了。这个老二呀,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知道风花雪月,假名士,真浪子,让我伤透了脑筋。周老师呀,”袁世凯转头对周道如说:“他还算听你的话,你帮我调教调教他,不要让他尽迷恋那些东西。”
周道如却对袁世凯的话很不以为然,一本正经的说:“大人,克文是个真正的才子,过目成诵,又悟性极高,学啥会啥,他的性格也是这一路的。你要让他变成你那样的人,那是难为他了。”
袁世凯连连叹气,说:“这小子半点也不象我,唉,或许你说得对,他就是个浪子的料,但决不能让他太张扬了。”他瞪着袁克文,又喝道:“坐下!好好陪杨先生吃饭,你那些扭扭捏捏的臭戏不许唱了,和杨先生谈诗论文的倒还可以。克定,你也要多和杨先生亲近亲近,学些真正有用的学问。”
袁克定答应了一声“是”,袁世凯很抱歉的对杨度说:“真不好意思,不能陪你吃完这顿饭了。我必须现在到军机处去。”
袁克定惊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
袁世凯说:“朝廷派唐绍义去印度,和英国人谈判西藏问题。”说到这儿,袁世凯怒气勃发,嘴角的胡子也翘了起来,说:“贪得无厌的英国佬,一直想把西藏划入他的势力范围,唐绍义是这次谈判的全权代表,感觉压力很大。张之洞大人刚才派人来叫我,叫到军机处商量一下,给唐绍义定一个谈判的基本框架。唉,杨先生,你莫要怪我,我是身不由己,自己的时间是很少的。”
杨度说:“袁大人握发吐晡,无非为了国家,我佩服你还来不及,哪敢怪责,你快去吧。我和大家聊一聊,也该去报到了。”
袁世凯笑道:“不怪就好,那我就走了。”
杨度、周道如、袁氏兄弟在袁世凯走后,又谈笑了一会,饮宴就接近尾声了,杯盘狼藉。此时,客厅门口大踏步走进一个人来,此人方面大耳,长须垂胸,约摸五十多岁年龄,一看就知道是个饱学的老儒。他叫方地山,是袁世凯的门客之一,同时也是袁克文的国学启蒙老师,袁克文的诗词对联以及金文音韵等学问,就来自于他的传授。方地山为对联名家,当时被称为“联圣”,袁世凯罗致他在家,于各方面都很看重,生活起居待遇优厚,他自己有一幅对联对此有形象地描述:
出有车入有鱼当代孟尝能客我
裘未敝金未尽今年季子不回家
把袁世凯说成好客又有雄才大略的孟尝君,自比为战国时的纵横家苏秦,既夸了东家,又夸了自己,确是大手笔的风范。
袁克文一见老师进来,连忙起身问好,袁克定却正襟危坐,既不起身,也不招呼。
方地山看着袁氏兄弟,说:“段祺瑞与冯国璋两位将军来了,我已将他们招呼在小客厅里,袁大人不在家,你兄弟俩去一个招呼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