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醒是醒了,但脑子并未清醒。
他说完揉揉眼睛,转头就好似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垮着脸对我说:“媳妇儿,我饿了。”
宴席上他没吃东西吗,怎么这会儿就饿了?我左右看了看,屋里也没有可以吃的东西,让我现在上哪儿弄去?
我想起身问问外面的婢女能不能弄到食物,被虞重锐按住:“别理他。这是醉酒加中毒造成的胃灼幻觉,不是真的饿。”
我不记得自己中五石散那次什么感觉了,只记得跟凤鸢喝醉后,确实烧心渴得慌。“要不要给他喝点水?”
三皇子站在榻上喝道:“你们俩又当着我的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什么?我好渴,快给本王倒杯水来。”
屋里倒是有茶,稍有些凉了,尚可入口。我倒了一杯,站在榻边对他说:“你下来喝。”
他站在上头对我勾勾手指:“你上来。”
我无语地举着杯子看着他。
“好吧,他们说在家里要听媳妇儿的。”三皇子噘着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榻边。床榻有一尺多高,他站在上面就比我高了,低头俯视我,嘿嘿笑道:“媳妇儿变矮了,变得好看可爱多了。本王不喜欢仰头看自己媳妇儿,太没有为夫的尊严。”
一旁的虞重锐忽然站起身,把我拉到身后,接过我手里的茶杯递给三皇子:“殿下请用茶。”
他站在地上也比三皇子高一截,三皇子歪着脖子抬头看他:“你又是谁啊?为什么抢走我媳妇儿?快把媳妇儿还回来!”
他伸手向虞重锐背后抓过来,虞重锐把茶杯往他手里一塞,他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低头迷惑地看着杯子:“给我这个干什么?”
说完他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抬手,把那杯茶浇在自己头上。
我连忙抓起旁边的手巾去擦,还是叫他淋了一头一脸满榻的水迹。
三皇子挣脱我跑开,在榻上转圈,开心地大喊:“下雨啦!好凉快啊!”一边甩淋湿的头发,把水珠甩得到处都是。
虞重锐对我说:“你坐下看着,不用管,发一会儿疯自然就好了。”
他把我拉到桌子旁坐着,还十分从容地给我倒了一杯茶。
三皇子在榻上撒欢蹦跳,把自己上衣脱下来,光着一副豆芽菜小身板,衣服举在头顶挥舞,口中念念有词:“驾!驾!得儿——吁!”一会儿又把衣服横过来包在头上,仰头望着屋顶,一字一顿声情并茂地吟咏:“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简直没眼看。
我抿了一口茶,举起杯子半挡住脸,从杯沿上方偷偷觑向虞重锐,发现他也正从眼角斜睨看我,表情似在忍笑。
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与此类似的场景了?
我再看了一眼旁边疯癫狂乱的三皇子,他四肢跪在榻上,把头发扯散了含在嘴里,“咩咩咩”地叫唤,假装自己是一只吃草的羊。
从小长在宫里养尊处优,居然还知道羊是什么模样和叫声,三皇子很见多识广嘛!
我那天好像也热得脱了衣服,头发披散。第一次见面就这种形象,这要是还能喜欢得起来,那就见鬼了。
虽然我难得与虞重锐同处一室,但今日实在不是个诉衷肠的好时机。我还是等这件事过去,待他淡忘了我发疯出丑的样子再说吧……
他却好似看出我在想什么,凑近来忍着笑意低声说:“你比他好一些。”
我的脸腾地红了,不仅因为出过的丑,更因为……他说话时靠得太近了,语调低柔,气息似羽毛拂过我耳畔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