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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的塑剧《收租院》很有特色。演出在暗澹的灯光下进行,有一定的情节,每到高潮,便集体“定格”,重现泥塑群像的造型,塑剧就以演员这种短暂凝固的姿态表情取胜。
因为是彩排,王茂章叫大家换上钱秘书现从会场上社员身上脱来的“道具服装”。女演员们瞅着手里的百纳衣,一个个都焦眉愁眼的。
几个男生苦笑着问:“哎,上面有没有虱子呀?”
故而在彩排时,演员脸上的表情都很逼真。每到凝固的瞬间,王茂章和刘志昆就领着未上台的演员(演出时包括观众)呼喊口号,大家就鼓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彩排时有个彝族舞蹈叫《金色的芦笙》,旋律欢快、动听。
歌词唱道:“金色的芦笙金色的歌,一人唱哟万人和,我们省革委会成立了哟,欢庆的歌声震山河!金色的芦笙金色的歌,一人唱哟万人和,凉山九十九个火把节哟,比不上今天更快乐!”
他们演出时就根据不同场合,把“省”字改成其他,以一变应万变。
刘志昆举着用竹片和棉花做的火把对袁生智等介绍说:“台上演出时将汽灯、马灯全部拧熄,火把点燃,就像几十条火蛇在台上游动,像梦幻一样,效果极佳,演一场轰动一场!”
成立大会摆了几十张席桌,桌上热气弥漫,席桌从公社大院内漫延而出又覆盖了小半个坝子。
光知青就坐了十来桌。这些知青中像大头、老蔡和单爱鹃那样参与了筹建,或担任了生产队长以上职务及特邀的先进知青代表正该入坐的,是少数。有的系因与正该入坐的带点瓜葛,筹建期间常在公社走动的,如小伍、小童。更多的却是老着面皮,莫名其妙走来坐着的。
孙奎走来看见知青占了这么多席面,虽不致影响正客入席,仍十分光火,只因今天这个日子不宜动气,才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袁生智有胃病挑食,入席时快走两步,拣一方面前是蒸肉的位子坐了。他服装整齐,戴着手表,所以动筷子比较拘束。柳石却不拘礼,说说笑笑,筷子在桌上八方游动,拣好吃易消化的往袁生智碗里夹。
吃毕,王茂章按《银锄》演出的惯例,坚持要付钱粮,钱秘书没有办法,只好每人收了两角钱,三两粮票。
袁生智和柳石等忙先离席,到了演出场上。这时天已擦黑,场子上人山人海,周围大树上能骑人的树枝都骑上了,压得树身低垂。从部队和干校搬来的两部发电机嗡嗡地运转,场上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舞台已由杂技团和部队布置得富丽堂皇。金丝绒的帷幕重重落下,看去深邃、庄重、华美。上方挂了许多连米县城礼堂都没有的灯光设备,设备正在试灯,照得台上万紫千红,犹如仙宫一般。
柳石他们根本挤不进去。忙又倒回去跟在《银锄》后面,就有钱秘书等在《银锄》前喝道,持枪民兵又将台前长板凳上不相干的人撵走,安排《银锄》坐下。柳石等也跟着坐下,后来就帮着管理道具。
省杂技团大概根本不晓得还有个知青宣传队要同台表演,故而并未协商谦让,幕布一拉他们就开始演出。
节目中搀入了许多纹革作料,洋溢着浓烈的战斗气氛。钻刀圈火圈之前,先齐诵,同时又加伴唱,并做出许多英武的亮相动作和象征抛头颅洒热血的姿势。
耍魔术的人从宽袍大袖中变出的条幅、宫灯等玩艺儿,上面都写着口号标语。观众倒为两个镇定自若的魔术演员捏一把汗,因这些口号变出来时如果拿错了,后果堪忧!
最精彩热闹的节目是“飞夺泸定桥”。背景用幻灯光打出了滚滚波涛和熊熊烈焰,幕后鞭炮放得震耳欲聋,造成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的效果。
舞台前有许多涂满油彩的战士跟斗翻过来翻过去,进三步退两步,表演一些吶喊冲杀的内容。几根钢丝悬在台上作为表演的后一层次,战士背插带红须的大刀在那上面跳跃攀援。
但钢丝上的主戏反不如前台的跟斗云翻得激烈,且又被浓浓的硝烟所遮掩。有许多观众始终未看懂这属于杂技中的哪一项,疑心是移植的样板戏中的某个场面呢。
连《银锄》的女演员们也没看出名堂来,经点拨,才醒悟这乃是杂技中不可少的走钢丝。
接下来《银锄》演出,不仅农民和解放军反应热烈,不亚于观看杂技表演时的气氛,连卸了妆急着要上车走的省杂技团演员也被吸引住了,说看一两个节目再走,结果竟一直看到演完。
看演出时孙奎对大头说要给《银锄》送面锦旗,上面写什么字好。大头道题首诗吧,正好有个诗人在这里,演出完了大头就去对子羽说了。
子羽这晚就住在大头组上,吟成了赠《银锄》三首,交大头带给孙奎,随便选一首。
赠《银锄》三首
僻壤萌生共产芽,弟兄姊妹多欢恰。银锄掘引甘泉水,四季天涯春色奢。
革命种田两俱优,壮心应与白云俦。赴京告壮天惊讶,挥镐劈山地犯愁。
新月窥窗透碧纱,《银锄》儿女尽着花。只因广场赛歌舞,走空月城十万家。
孙奎听大头念了一遍,问:“既然选一首,你说其中哪一首好?”
大头道:“就选第一首吧。”
孙奎道:“你把这首再念一遍。”
大头就又念了一遍。
钱秘书道:“最后这个字该念she吧?”
大头道:“他这是七绝,是按照韵书押的韵。这个奢字,一般念she,但是按照韵书就该念s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