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影道:“我也觉得,但是不能说,说妈就紧张,更不能提到医院看的事。”
“我本来说回家一趟,几天,然后就回金河去,现在媛媛像这样……”
“你不要忙走。我们几弟兄,媛媛的三个哥哥,她其实最巴你。你陪她一段时间,她情绪和精神有可能就好了。”
杨媛本在大姐那边住,两个哥下乡后接了回来。虽然在妈屋里住得下,小如还是将妈这间屋的床边尺许的墙上开门,接出去为妹妹修了间虽然不大但是很精致的小屋。
上午九点了,杨媛还未开门呢。
杨灵从小屋前窗看,见屋中隔一道布帘子,她床在帘子后面,静寂无声。
帘外有一张方桌,一个小竹书架。书架的上两格摆着圆镜、梳子、发夹和刺绣用的绷子,底格歪七竖八放了些书。
方桌上摊开一本字帖,摆着笔墨和几张纸,她似乎在练字。可仔细看去,哪里在练什么字,简直是涂鸦!连日阴雨,窗口有股淡淡的霉味。
他绕向屋后。地面爬满绿苔,淋着雨,看去滑腻腻的。这里屋基和水渠边有一小块空地,长着几笼竹子。细雨中的竹叶绿蒙蒙的,叶尖缀着一颗颗水珠。
杨媛像刚起来,手里拿柄梳子,正凭窗痴望着这幅清幽的盆景图呢。但由于她的双目无神,倒更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像在用心灵的呢喃与瓦檐滴水和东风拂竹的天籁通声气。
雨丝打湿了她的额发,她鼻尖下面也如竹叶一样缀着清亮的水滴,不知是雨水呢还是清鼻涕。她像没有知觉。
他眼前又闪现出妹妹小时的幻影:瘦小的身子,灵活的双腿,花公鸡羽毛做的毽子前前后后地飞,像用根线儿拴在脚上的,永不会落地。
举过头顶的橡皮筋腿一抬就勾住了,和着跳动的节奏,脖子上的红领巾像只火鸟在快活飞翔。
火鸟翅膀扩张、散开,红色像浸在水里的,淡了,化成几缕血痕,水面浮起一条惨白的断腿。
再一定神,那红色不过是妹妹执在手里的梳子罢了,白色乃是她失神的脸。杨灵难受地转过身去。
她开口了:“二哥。”既不看他,脸上也没有表情。
他回过头叫道:“媛媛!”
“你骗人的,你的伤,你劳改完了?”
“媛媛,我释放了,完全没事了!”
一连几天杨灵跟妈一起打毛线,还教媛媛打。妈欣慰看见媛媛能跟着二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