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窃窃,月色如银。
鹿江边小树林里,姜槐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护在身前,小心翼翼往前走。眼看还差丈余便出树林,正欲加紧几步,脚下却倏然一顿。
透过重重树影,只见一只乌篷船停泊在岸边,船上隐约有两个人影,依稀辨出是一对男女。
男子身姿如松,负手而立,背对树林站在船头。女子则在他身旁,侧身倚坐着。
姜槐一怔,很快了然笑笑。
良月清风,鸳鸯成对,可不好打扰了。
她随意找了块低矮的石头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瓶,拔开木塞,细细抿一口,甘醇的酒液在唇齿间化开。
姜槐弯着眉眼又喝了几口,才心满意足地晃晃脑袋,不自觉地往船上望。
残云散去,清朗的月光洒下,照亮了船上女子娇美的侧脸。
女子微倾着身子,藕臂半露,抬手轻轻扯住男子的衣角。
“令为。”
娇滴滴的女声在阒寂的夜里格外清脆动人。
姜槐惊得双眸圆瞪,手一震,瓷瓶跌落在松软的泥地上,发出极小的闷声。酒液倾泻,很快渗入泥土。
她来不及心疼,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船上动静。
幸好,没有惊动二人。
那船上女子,竟是王氏嫡女——王晴芝。而去年,堪堪及笄的王晴芝已经嫁给了年长她二十来岁的忠义侯做续弦。
奚霖城里的贵女们私下笑她是被吃的“嫩草”,嫁的夫君不仅年岁可以做她爹,身形亦是膀大腰圆,形如老牛。
又撇着嘴忿忿,王氏虽祖上出过一位宰辅,但如今早已式微。王家也不知使了什么伎俩,竟还能攀上忠义侯这个高枝。
要知道,忠义侯张步洲可是张皇后的亲兄长。仰仗着张皇后的恩宠,张家可谓春风得意。
而船上那背影颀长挺拔的男子,显然绝不是膀大腰圆的忠义侯。
怕不是撞见忠义侯夫人与人私会?
乌灯黑火,孤男寡女,还有王晴芝娇滴滴羞怯怯的声音……
姜槐边想边俯身捡起瓷瓶,微微伏低身子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她只是一个没有倚仗的孤女,可惹不起这等暗昧之事。
树林好似比来时变大许多,姜槐沿着一条隐僻小径走出去,才大舒一口气。但也不敢停留,身后如有猛兽般,急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乌篷船上,叶珣终于开口:“你说在张家有发现?”
“嗯。”
王晴芝仰望面前男人的侧脸。
他眉目生得极俊,一双乌润眼眸盛着粼粼月华,凝着疏疏寒意。半明半暗的光影勾勒出锋利如刃的轮廓,仿佛多瞧上半分,就会被那利刃摄了心魂。
王晴芝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近几日,那人的心腹,每日辰初出门,午初回府,一回府便进书房。我假意坐在必经的园子里喝茶,每次他经过行礼时,我都能闻到浓重的降真香味。而两个时辰內可以往返又香火鼎盛的地方……”
“太和观。”叶珣打断她。
“你在找什么?”王晴芝忍不住问。
“多谢夫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