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母亲的骨灰尚未安置妥当,她一旦假死,往后更无机会,便心生犹豫。
林启明也觉得裴时序这几月行径有些过分,心生不满,又想忠勇伯毕竟是江晚吟父亲,虽不甚疼爱她,但大抵也做不出害她的事,便没拦着江晚吟,瞒着裴时序那边悄悄应了。
至少,在假死前也让她亲眼见一见伯府,也算敲打一下裴时序,让他日后不可再这般行事。
于是六月的一个晴天,江晚吟带着母亲的骨灰上了京。
她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散心,却不知围住她的天罗地网,已然开始收紧。
(三)
从青州到上京,走水路极快,不过五日,江晚吟便到了伯府,比声势浩大又长途跋涉需要整军的开国公一行还快。
到了上京后,忠勇伯待江晚吟十分体贴。
不但让人安置了她母亲的骨灰,待她也嘘寒问暖,尤其盯着她那张脸唏嘘,一时间倒惹得原本心生警惕的江晚吟有些不好意思。
叙话之后,忠勇伯说她嫡姐高嫁,长公主为人慈和,每年皆会在府里办家塾,他已说通了江华容,让她也去家塾进修一段时日,算是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
江晚吟虽有些不满裴时序反常的行径,但婚期临近,她也没有久在上京居住的打算,只打算散散心,顺便晾一晾裴时序,于是并不肯去家塾。
忠勇伯劝阻不得,又说她姐夫迟迟未归,长姐心生寂寞,让她去陪长姐说说话。
江晚吟记得阿娘临终前曾让她不要回伯府,但阿娘那时已经疯癫,成日里将她关在屋子里,说是有人要害她,一步也不许她出去,江晚吟便没太在意阿娘的话。
加之她当时年纪太小,并未同长姐和顾氏接触过,见长姐三番四次的催情,只当长姐当真寂寞,想着去个三五日应当也没什么,便还是应了。
上京的这几日,江晚吟隐约听到了一点传言,说是这个长姐自小容貌上佳,颇有些傲慢。
然而见了面后,江晚吟却发现江华容待她极为热情,连住处都给她安排了离主院极近的水云间。
至于吃食,也是每日叫小厨房摆满一桌子,上的全是滋补的大物,乳鸽,猪肚……连沐浴都特意给她准备了药浴,说是可通气血。
江晚吟每每浴后总觉身子发热,待了没几日,她有些吃不消,笑着推辞说自己长胖了,虚不受补。
她本就骨肉匀停,没几日,只觉得胸口发胀,好似丰裕了一些。
江华容握着她的肩转了一圈,反而自责:“这些年将你丢在外头是我母亲照顾不周,她心怀有愧,特意命我好好照看你,你可是还记着从前的那些事,还是不喜我准备的这些?”
“我并非此意,阿姐误会了。”江晚吟赶紧解释。
毕竟是长姐的一番好意,江晚吟便不好再推辞。
江华容便愈发“照顾”她,只是转身后,常常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笑。
待了几日后,江晚吟到底还是不习惯这般热情,又想,裴时序大约也该着急了,便打算回青州去。
恰此时,开国公到了上京了,陆缙自然也回来了,江华容便要她多留几日,至少见一见人。
这也不无道理,到人家做客哪有不见主人的道理,江晚吟便打算拜见完这位姐夫后再打道回府去。
陆缙回来的那一日,门前乌泱泱的站了一堆人,她很本分的站在后头,压低了伞檐,连头也不敢抬。
(四)
两年前,不知从哪一日起,陆缙脑中总是出现一个女子的背影。
亭亭玉立,像一株芰荷。
他一向对风月之事并不热衷,对鬼神之论也敬而远之,屡屡做梦之后,只当是自己该娶妻了。
然不巧边关突然告急,他需尽快出征。
祖母放不下心,非要替他先娶一门亲。
画像送了许多,他只觉荒唐,并不答应。
偶尔间有风吹散画像,他命人收拾时瞥见了一个面容秀美的女子,不知为何,有几分像梦中的背影,萦绕他许久的熟悉感突然泛起来。
他指了指那画像,头一回开了口:“这是哪家的娘子?”
“是忠勇伯府的大娘子。”康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