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六,群侠依然齐集东棚,佳肴罗列,不减昨日盛况,只是少了两个人,大家都不免有些惨然。
酒过数巡,崔萍起立邀欧阳子陵至一旁密谈。
片刻,各自回座,然后由崔萍致词道:“昨日由于双方以功力或器械硬拚,致屡演惨剧,实有失以武会友本意,本人方才已与欧阳公子商妥,今日于静中试技,本方第一阵由柴达木盆地高手苏尔武师出场,比试方法为飞花穿石。”
语毕,从人抬进一块大石,色作墨青,质地光润,长宽高各为五尺,扛至场中放定。
苏尔徐步出场,众人看他不过六十左右,领下扎髯如媚,神情煞是威武,走至石前,稍一运气,学掌击石。
掌若如利刃割帛,一方大石中分为二,俨然如斧削,单凭这一手已足够惊人,四座纷纷拍掌叫好。
欧阳子陵绝顶高手,也不禁为之动容点首。
苏尔举手抱拳,答谢大家为他捧场,然后说道:“域外之人,本无一技之长,承主人雅意,必欲本人献丑以博诸公一笑,只好腼颜从之,微末之技,实不堪入高明法眼,惟盼抛砖引玉,中原侠林,幸有以教之。”
说完,提起两块大石,各置东西座前放好,然后过至西座,下人忙又在石上各放下一枝梅花。
苏尔拈花微笑道:“那位大侠赐教?”
苏面一掌裂石,那等功力虽是惊人,但东座至少还有几个人可以照办,此刻见欲以轻飘飘的几朵梅花,洞穿那么厚的青石,就未免太难了。
互相顾望良久,一旁突然闪出邛崃掌门,铁掌无敌阮来风,众人见他出去后,心中却是一定。
盖此老掌上工夫精绝,内力尤其到家,平素已达飞花却敌,摘叶伤人境界,自与欧阳子陵结义后,小老弟慨赠武林至宾,温玉灵芝,服后功力更增,此阵虽然不一定有胜望,谅来应无败理。
阮来风步至座前石边,躬身施礼道:“在下阮来风敬承教诲,请苏老师先行示范,阮某当勉力附随骥尾。”
苏尔默然回礼,逐着拿起树枝,摘下一朵梅花,凌空打出,手中并不停止,随摘随打,直至一株花枝上的梅花尽皆摘完,随手将空枝丢在地下,笑道:“化外之人,不善丹青、涂鸭之作,未免贻笑大方了。”
大家看去,不禁咋舌。
原来他将许多小梅花,一一排列成一朵大梅花,萼蕊俱全,每小朵梅花,嵌进石内,恰与面齐,心眼心法功力,无一不臻化境,引得诸人莫不叫好。
同时又将眼睛看着阮来风,瞧他如何应付。
铁掌无敌熟思有顷,他对苏尔的手法非常佩服,照样画葫芦,或许勉强可以巴结,但决不如人家均匀干净,而且自己身为一派掌门,要是坍了台,全门弟子都见不得人,荣辱所关,难怪他要异常慎重。
忽然耳边传来极细的声音说道:“三哥,用掌风,寒梅吐蕊!”
他斜眼望去,见欧阳子陵欠身向诸葛晦作耳语,而一双眼睛却直盯着自己,分明是他在用传音入密功夫在向自己示意。
阮来风何等聪明,一点即透,当下拿起梅枝,向前掷去,梅枝在丈许处落下。
阮来风运掌吸气,猛喝一声道:“去!”掌风带着花枝,直飞向青石,入石无声,他才吁出一口气道:“惭愧,惭愧,小弟画虎似犬,刻鹄类骛,高明当前,实不胜汗颜。”说完背负着双手回座去了。
大察拥前看时,不由得也呼出一声:“妙!”
原来阮来风一掌将花枝劈向石上,花朵虽有深浅,却别有一种风致,而且是该深的地方深,该浅的地方浅。
更妙者是他将花枝也嵌进一半,浮凸在外,花不离枝,就好像似一个巧匠,在青石板上浮雕出一枝老梅,迎风吐蕊,别具一种高雒的情调。
崔萍一见,明知人家在功力上稍逊,但他是个雅人,私心上要他评论,他一定认为是阮来风胜的。
欧阳子陵朗声对来发言道:“这一场比赛,心眼手法,各有千秋,难分优劣,愚意作为平手,崔老前辈以为何如?”
崔萍听见欧阳子陵自己不讳言在心思上占便宜,而且所评也非常公允,对这个年轻人的气度很是钦佩,忙道:“少侠法眼高超,所论极是,老夫赞成!”
于是双方一笑归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