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今日过后,趁着师父还未归家,赶紧让陆知杭灰溜溜的滚出符府,他心中的快意就如潮水般涌动。
“在下就却之不恭了。”阮阳平这会身子还没从桌案旁的檀木椅上起来,一拂衣袖。
“师兄请。”陆知杭面色无异,看起来像是准备洗耳恭听。
阮阳平不着痕迹地冷哼一声,腹诽着陆知杭怎地不趁自己弹奏的功夫赶紧想想曲子,是未战先怯场了不成?那样未免也太没用了,自家师父年岁大了,老眼昏花,竟被这么个废物迷了眼。
准备弹奏古琴,一展自己方才的成果,阮阳平不再分神,眉眼低垂着注视手中的古琴,在那弦上轻轻拨动,清脆悦耳的琴音缓缓传来。
这首曲子悠扬婉转,好似写尽了江南的柔美,沁人心脾。
阮阳平的技艺确实高超,曲子在诸多名曲中并无任何出奇的地方,但一想到这是在两刻钟内谱成的,就令人生出了几分佩服,加之对方琴艺高超,只有五分的曲子硬生生弹出了六七分的水平。
这曲不长,不过陆昭走路回房的功夫就弹奏完了。
阮阳平收手起身,负手而立,胜券在握道:“师兄弹完了,稍后可要看师弟如何表演了。”
他这话看着好似在客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陆昭一张小脸皱得紧巴巴的,似乎也明白这阮阳平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不过他倒不是担心自家公子,他对陆知杭的信心从来都是十成,只是不喜对方这态度,故而皱起眉头。
“师弟献丑了。”陆知杭没有扭捏,半分被震慑到的样子也无,淡定作揖道。
“呵……”阮阳平轻笑一声,暗道确实是献丑了,难为他这个师弟还有勇气在自己身后吹走那洞箫,也不知宫商角徵羽搞明白了没,早些离去,莫要打搅他与师父对弈才是。
许管家见陆知杭拿起了手中的洞箫,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明显提不起劲,想着陆公子不如早点认输,省得一会还要丢脸,毕竟前后对比差距太大了。
到底是年轻气盛,最爱争斗,非要比较个高低出来,等输了后又接受不了,或郁郁寡欢,或大发雷霆。
他要是陆知杭,哪里会如此不识趣,自讨苦吃,劝也劝不动。
许管家和阮阳平的轻视并未给陆知杭带来分毫的动摇,他双手持箫,将那一支甚少吹走的长木条儿靠近嘴边,轻吸一口气,指腹一改生疏,熟稔地按压着孔洞,低沉悠扬的箫声缓缓在书房内吹走,萦绕在耳畔。
阵阵箫声中,悠扬与黯然相应,恍惚中好似穿过了悠悠岁月长河,直让人心头蒙上霜雪,置身浩瀚无边的广袤天地中。
前奏一曲,陆昭一怔,是春节那日,公子曾经吹奏给他听的曲子。
这第一段响起,箫声缥缈舒缓,胜似天籁,屋内的阮阳平和许管家面露不可思议,心神却不可抑止的陷了进去。
这曲子他们闻所未闻,却有一股莫名让人怅然悲痛的沧桑感,那曲子像是在诉说着苍生寥寥,在历史中的渺小,一种诉说不尽的遗憾涌上心头。
前奏像是鹧鸪鸟的悲鸣,引人落泪,心中不由跟着箫声起了共鸣,随着箫声的抑和扬拨动心弦,到了**又有种英雄末路,以身献祭的悲壮,可无力的感觉时刻捆住了他的手脚。
阮阳平是喜爱音律之人,自然也听得出这曲子的绝妙,哪怕厌恶陆知杭,他也听得如痴如醉,眼眶半红,他想到了他的老师符元明,那个白发苍苍的耋耄老者,曾经也是想一展抱负,年轻气盛的才子。
可当今圣上昏庸,虽有心治理国家,但一人的力量何其弱小,哪怕他广收门徒,仍无法施展作为。
人生总是有太多的不如意和遗憾,在听了这首曲子后,阮阳平心中的悲愤愈甚。
曲罢,屋内万籁俱寂,无人主动开口,身心似乎都沉浸在了适才的曲子中,欲罢不能。
如果不是还在比试,阮阳平几乎想要拜倒在这首古朴沧桑的仙乐之中。
他睁开眼睛,嗫了嗫嘴唇,在心中努力回想符元明的模样,以及自己曾经想要将陆知杭赶出符府的决心,这才忍住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这曲子……师父该是喜爱的。”阮阳平长叹一声,如实道。
“哦?那下次可以在他老人家面前演奏一番。”陆知杭一怔,说道。
“我……我败了,下一局吧。”阮阳平张口欲言,没等许管家宣布就自己先认输了。
他虽然狂妄,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这首曲子,他几乎不相信是对方在两刻钟内谱成的曲,但自己确实闻所未闻。
陆知杭并未因为阮阳平的认输而窃喜,对方要是嚣张点,他可能还开心点,毕竟自己胜之不武,可这副虚心落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