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起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他的刀灵在疯狂震颤,法器狂乱运转几乎冒出了火,可赶到毓秀峰的时候仍然只见一片葱葱郁郁,仙人的洞府已成了灵植的温床,祂遗留下的仙灵也寻不到踪迹了。
晋起几乎入魔,对杜无悔挥出刀,厉声:“沈扶闻呢?”他拽着他的衣领:“我问你人呢!”
杜无悔说不出话。他做万剑门弟子十余载,最称心如意的便是能靠着捏纸鸢获知天下大小之事,他自知对宗门上下了如指掌,燕无争自视甚高,沈扶闻不管不问,唯有应沧澜,公允冷静,算得上是称职的少宗主人选,他自认不会错冤枉什么人。可他前错判了燕无争,害得他被宗门背弃,踽踽独行百余世,后又错判了沈扶闻。
若说怀疑不满,蝼蚁般的众生能伤到祂什么?可祂偏偏并非纯粹的神,祂于极端冷静之中流露出了一些人的意愿,化作了那个数百年背负着清河仙君名号的少年,祂于数百年的孤苦寂静里认识了两个人,祂知道了什么是私心什么是道,祂知道了要如何去欺骗天道。
可祂见识了那样多的见闻,听过了那么多的怨恨诅咒,还亲手杀了自己护着的人,挖出了一颗心,决定去唤醒自己的真身的时候。
他们却在下方让祂偿命。
他们问祂在筹谋什么。可是祂能筹谋什么呢。
祂放弃神格沉睡,祂让心魔行事,祂控制不了自己的神力,祂在最后一刻消散时都没有让结界崩塌,难道为的是修仙界对祂横眉冷眼,难道为的是那些人将祂的供奉都断了,说祂不配做这世间唯一的仙吗?师兄隐而不发,问及什么都一直沉默,即便修仙界不肯为他向天道求一个公正,他也仍将自己的神魂、剑骨,炼成了举世无双的剑,难道是为了在大道将成之时与天道同归于尽吗?
杜无悔当然悔,他当然恨,他恨的是,他们明明有机会,他们明明距离真正救世的仙,救人的大道近在咫尺,他们明明之前就知道师兄和盛梳已经为此界劫难牺牲过一次,可他们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殉道了,他们明明有机会找到别的办法,却还是在他们殉道之前,让他们听到了千古唾骂之语。
凡人唾骂,如何能伤得了仙人之心?可是他们偏偏不是仙,他们偏偏还有着一颗凡人的心,有着在筹谋对抗天道之前,对坐饮酒,心照不宣,静静地看着盛梳去买剑鞘买酒,也什么都不会说的人。他们明明,就也舍不得。
晋起疯狂摇头:“不,不可能”他嘴唇发抖:“沈扶闻是仙,祂不会,祂不会轻易死的,仙与天地同尊,日月同寿,怎么会这么轻易坐化?祂还留下了临渊的八鞘心,没有封印魔族,祂不会死的,祂不会死的”
他脚下绿茵蔓生,杜无悔眼神哀戚地注视着刀修,一直到晋起的境界波动终于压制不住,刀修吐出一口血来,杜无悔才闭眼道:“祂在渡劫前,就已经把临渊交给雁禾了。”
晋起忽地顿住,浑身僵硬。
杜无悔:“当年的天命之人,如今只剩下盛道友一个人”
晋起却猛然回首:“不,还有一个人,她一定有办法,她一定有办法!”
杜无悔:“你说的是谁?当时盛梳道友与天道博弈,提到的不是只有”他声音忽然止住,像是也突然回忆起什么:“难道,她说的人真的是雁禾?那个”他本想说妖女,可有前车之鉴在前,竟然喉间窒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对晋起说什么。
他不觉得雁禾就能做什么,毕竟天道实在是太狠绝,可又实在不忍心让晋起放弃,只能看着晋起传音给应沧澜他们,却听到那边传来覃清水的回答:
“小师妹她,似乎把一切都忘了。”
第五十二章
应沧澜没能引来雷劫,反而因为心魔过甚,窥见了天幕下的斓彩片语。
看见了燕无争与沈扶闻相见前,都做了些什么。
毓秀峰山路蜿蜒,没有特意留下的羊肠小道,寻常人要爬上来自然需费些功夫,但燕无争如入无人之境。
白衣剑修剑负在身后,眼眸一微垂,便望见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女童。
她看起来年岁极小,抬头看了他几眼便伸手要抱,剑修把剑放下了,单手稳稳抱起她,她又去摸他的剑。
剑修只是看了几眼,就由她。
女童明明只有几岁,却伶牙俐齿得很:“你要去寻扶闻吗?”
燕无争:“扶闻告诉我你又闯了祸。”他竟然也唤沈扶闻为扶闻,只是温声,揉揉女童的软发:“我去看看。”
盛梳皱皱鼻子:“祂总是睡觉,我不想和他玩了。”
燕无争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不想和马甲玩。
女童摸着剑,燕无争就听着她说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还说要把毓秀峰都填平了,搭幼儿园,他便轻轻地“嗯”了一声:“让你在我识海里推。”
女童拍手:“让临渊也推,用触手,触手!”
于是还没到洞府,里间仙人的声音就传出来了,带着几分清冷,有些罕见的无奈:“又胡闹了。”
燕无争便放女童下地,说:“让她随性玩着,也不妨碍什么。”
应沧澜看不见沈扶闻的模样,只能听到如冰玉一般沁人心脾的仙音缓缓:“你又想说,只有你愿意纵着她了。”
本体爱玩,受了剧情影响重回这么小的年纪,马甲都纵着她,谁真的拦过她什么?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