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姑道:“那獠人的地方是好去的么?你去几天能回来?到时候要是到了日子回不来呢?或者你身上日子不准呢?不行!你要过去,除非我死了。”
祝缨道:“听我说,怕的不过那一件事。对吧?行,我跟你们交底,我如今干的也是为的那一件事。别打岔,我得留后路,与其天天害怕被拆穿,不如准备好了拆穿之后怎么办,不就不用害怕了?”
花姐眼睛一亮!“小祝……”
“对。你们为这事儿担心得太久了,我也想过了。到时候恐怕什么王大人、郑大人、陈大人都保不得我。哪怕做到丞相,地基是假的,一旦揭破,高楼大厦顿时崩塌!命或许是有的,也得一番波折,官也做不得,家业也没了,也不得见人了,白忙一场,这可不行!”
祝大和张仙姑都听住了,张仙姑问:“这跟你要去獠人寨里给自己找事儿有什么关系?”
“您没听明白。朝里无人会保我、保我的日后、保咱们全家,那我就自己来。京里没有,就往京外找,不然我干嘛跑这么远?
‘獠人’就是我打算给咱们留的一条后路了,我要把自己与他们死死地绑在一起,让他们离不开我。到时候朝廷为了安稳也还得用我不能与我计较许多,纵计较,最后还得容我。”
张仙姑眉头皱得死紧,祝缨道:“呐,就像一个人,自己家里不容他了,要是邻居家少不了他,还不是去当仆人杂工还是能当个差不多的自家人。那自己的家里也会掂量掂量,是不是?”
祝大吃惊地道:“反叛啊?”
祝缨道:“谁说的?他们反叛的本事可不大,我算过了,反叛不太可行,我是用旁的法子,叫朝廷想要这片地方就离不开我。我亲眼见了寨子里的情形才好走下一步。总在山下不得亲见,那可不行。”
祝大道:“他们就这么好说话?肯为你出头?”
祝缨道:“哪能啊?我也帮他们。现在是他们有事儿求着我。”
张仙姑道:“你这主意可真大!也不跟咱们说一声就自己要干了。”
祝缨心道,咱还在家跳大神的时候,我想开茶铺也没跟你说就开始攒钱了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花姐道:“那你可要辛苦了。”
祝缨笑道:“你们真是的,为什么总替我说辛苦?我喜欢这样。”
张仙姑被这“邻居”说差不多说服了,依然忧心女儿的安全问题。祝缨道:“你闺女是鬼门关转过一圈的人,还不想再去一趟,您放心,只要见着情形不对我就跑!我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吧?”
张仙姑叹了口气:“都是我造孽。”
祝大屁也不敢放一个,蹲在地上扯了扯张仙姑的裙子。
祝缨道:“那就这么定了?”
三人都默默点头,祝缨再次叮嘱:“那说好了,不要再叫‘獠人’了,赵苏的舅舅是阿苏家的。嗯?”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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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父母和花姐祝缨也有预案,关丞和莫主簿如果不提前告状,她今天晚些时候也会对家里人说的。
将事情交代了之后,祝缨没有马上放心回前衙办公,而拉开了门去厨房翻了点炸鱼干装到盘子里,自己捏一根嚼了,端去了花姐那里喂猫。她一根、猫一根,她一根、看猫还没吃完上一根她自己再吃一根。
花姐回来的时候,猫正哀怨地看着她。
祝缨毫不愧疚地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往凳子上一坐,说:“回来了?”
“嗯,他们没再生气了,又都在怪自己。干爹虽然不说话,可也担心你的。”
祝缨道:“别叫他们哄了,你得看紧了他们,万一我一出门他们不放心要跟着走,你千万拦住了。我自己能跑得了,带上他们跑不动。”
花姐严肃地道:“这么危险?那你……能不能先干不那么危险的事儿?”
祝缨摇摇头:“最坏打算罢了。现在已经是拖了很久之后不那么危险了,都做了几次交易试探过了。你想,杀父之仇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是官府干的,又派兵剿了几年。就算是我也动了念吧,他们这么配合不是很奇怪么?里面一定有故事的!几次了,他们没有恶意,我觉得他们我还急迫。而且……”
“嗯?”
“洞主有四个儿子,却派了女儿下山来,这次又自己亲至。要么我不重要随便派个女儿就打发了,要么他女儿不重要折在我这里也无所谓。可他又亲自来了。可见都不是。弄明白内情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一定要去。”
花姐握住了祝缨的手。
祝缨笑笑,拍拍她的手背:“我要抽出自己的一缕魂埋在这儿,有一天死在了京城、死在了家乡,也能在这里复活。”
“别说活呀死呀的!一准能成!”
祝缨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说‘死’正是为了谋‘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