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抬手去抽折子,陈硕下意识躲开,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笑道:“一句玩笑你也当真,我自在惯了,这劳什子参将,谁爱做谁做去。”
将折子连着先前那张字条一起撕成两半,而后四瓣……散在地上:“行了,我的事你少管,我的那几个弟兄,也用不着你操心。”
林夕也不勉强,道:“行吧!那我回头多问他们要点银两药材……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药浴方子,烧钱似的,得亏我是皇子,不然谁用得起?”
陈硕冷哼:“不知好歹,这方子是我义父他老人家担心你、担心你师兄我先天体弱,费了偌大代价求来,如今便宜你了,竟还敢嫌弃。”
“你?先天体弱?”林夕戳戳陈硕硬的跟铁似得胸膛:“先天体弱?”
陈硕一把拍开他的手,道:“你连我都不想带,端午呢?”
林夕道:“等他回来问问他,不过他多半是不肯走的。他和你不同,你一身本事,去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他身体残缺,除了侍候人又什么都不会,出去遭人白眼,留下给人作践……倒不如跟着我。当然还是看他自己。”
谁知道出去是什么光景,留在京城虽然未必能过得好,但胜在安稳……看他自己吧。
陈硕连声冷笑:“那我倒是要谢谢你瞧得起我了。”
林夕好生无语:“我那不是找你商量吗,说了一定要赶你走吗?瞧瞧你这幅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始乱终弃了呢!”
陈硕咬牙,恨不得上去撕了那张破嘴,却也知道这样只会让他更得意,强行转移话题道:“你又不是皇子,无论如何这皇位都没你的份儿,他们为什么要逼你就藩?嫌你碍眼?”
“我确实是碍了不少人的眼,但不至于因为碍眼就闹这么大阵势……这是拿了我当软柿子捏呢!”林夕道:“皇兄七八个儿子,其中六个都比我大,不算老大,老二都已经二十五了……没一个老老实实去就藩的。
“咱们大宣和前朝不同,前朝皇子去封地,是做土皇帝去的,可今朝,高祖皇帝下了死命令,皇子镇守的,必须是边陲战乱贫瘠之地,封地大小也定的死死的……说了都没人信,二十多年前就有皇子皇孙一家子在封地活活饿死的。虽然事出有因,但封地清苦却是真的。
“一边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一边是近乎流放,所以大宣的皇位之争向来激烈……而皇兄,到现在都还未册封太子。”
林夕说的这些,大多是陈硕早就知道的,然而或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过动听,任他如何啰嗦,心里也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情绪滋生。
“我的那些侄儿赖在京城不走,打的什么主意自不必说。想一个个的撵他们,困难不说,一不小心还会被他们抱团抵制。但我就不同了,有十七年前的尾巴在,只要稍加引导,皇兄和母后为避嫌,便不得不送我走。
“我走了,其他人便不得不走,”林夕指着自己的鼻子:“年纪最小,辈分最高,身份最尊,太后娘娘最舍不得……若连我都去就藩了,谁还有理由留在京城?
“且等着吧,只要我的事一定下来,马上就该有人上折子,请册封太子,安排皇子就藩了。”
陈硕道:“大皇子既嫡且长,乃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所以皇上才会觉得,此事是他所为?”
林夕道:“最大受益者,便是最大嫌疑人,就算不是他,也是为了他……立储这事儿,有国法家规在,就算是皇兄,他可以拖着不立储,但想无故越过嫡长去立别人,也是不成的。”
陈硕颔首,又一挑眉:“所以你就由着他们算计?你去鸟不拉屎的地方‘镇守’,换他们继承大位享无尽荣华?”
“其实吧,对就藩这事儿,我也没有太大的怨气,毕竟一天到晚啥都不干,就锦衣玉食的被百姓供养着,挺不好意思的,”林夕摸摸鼻子:“还想着以后闲了再同他们玩,但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不舒服……那这样。”
他顿了顿道:“我的其他几个侄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会坐着等死……看吧,老大被皇兄踢断骨头的事儿,不等天亮就会传的满京城都是,你让人往里面再加上两条。”
他竖起两根手指:“皇上不喜欢大皇子;大皇子是早产儿。”
我可以去就藩,但你别想做太子。
最起码现在别想。
陈硕讶然道:“我听说大皇子确实是早产儿,这两句话有什么不对?”
林夕道:“是啊,老大是早产没错……怎么,你以为我让你去造谣啊?我有那么下作吗?”
陈硕忽然领悟,长吸了口气:“果然你们皇家的人,心都脏。”
“说什么呢,”林夕不满道:“不是你让我报复的吗?”
陈硕起身出门:“端午回来了,我去配药……你别又躺下了,起来练拳——内息耗空、毛孔打开才能更好的吸收药力。”
“知道了。”林夕道:“你跟端午说一声,探病的礼单里要是有鲜艳的布料或珍珠宝石什么的,好生收着,先别拿去换银子……我答应刘老板,要送他一套顶顶好的戏服呢……”
陈硕开门到一半缓缓转身,平静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说,”林夕看着他手里的木屑,咽了咽口水:“我说,下午别忘了找人来修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