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你和孩子,多多保重。”像是嗓子里堵了一口艰涩的石头,让袁子忠的声音显得酸涩而沙哑。
“那么快就走?离一个月不是…”李月兰下意识的要挽留,却惊觉住了口。
袁子忠看见李月兰惊觉的神情,一抹苦涩流过他的胸口。
“早晚都得走的,早些走,对你对孩子,都好。”袁子忠哑着嗓子说道。
望着袁子忠黯然的神情,李月兰心中思绪翻腾,刚刚心中的一声声疑问此刻更是让她觉得异常的难受。
蓦然地,他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抚上她的右脸,轻声道:“别哭,月兰,别哭,这是我们一起的选择,为了那可能发生的未来,我们不能赌。所以,不要哭,这样…我才能安心地走。”袁子忠用指腹慢慢地将李月兰不知何时滑下的一滴眼泪推回了眼角,自己却不由地红了眼眶。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像是逃离一般,袁子忠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月兰,转身推门而去。
而李月兰站在门前,闭上了不舍的双眼。
…梅花树下他在身边的幸福,淮阴城里他将白糖糕递给自己时的温暖,还有茶馆里伏在他怀中的依赖… 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她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涩和不舍狠狠地压了下去。却不想刚刚睁开眼,耳边竟回响起宜城沈宅,他对她说的话。
月兰,试着相信我们之间的爱,好吗?
周遭的景色瞬间退去了所有的光彩,往事如烟一般朝着李月兰迎面而来。
第一次,他和她,懵懵懂懂,不知爱是什么滋味儿,只是单纯地依据着这条条的世俗做着一对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走进了彼此的生命。从此,她相夫教子,侍候公婆,一心只想着做一个好妻子;他也像父辈们一样,渐渐地顶起了家中的顶梁,在外风雪中辛苦打拼,只为履行好一个好丈夫的职责。
可是,他们却不懂得如何去爱,他们只知道应该去爱。
正是这份不懂和应该,她只知一味地忍让接受,直至沉默;他在她的退让沉默里,不知所措,最终,娶妾,弃妻…
第二次,她知道了他们的结局决定冰封自己的心,可他却跌跌撞撞走到了她的面前,用最笨拙的方式告诉她,他不再是不懂和应该,而是想要和渴求。
可因为既定的结局告诉她,他们不会幸福,现实也依旧残忍直白地对她说明,他依旧会踏上了从戎的征途。面对一双儿女的生命赌注,她只能选择打破世俗,带着孩子逃离他。
然后,一个拼命逃离,一个拼命挽留…
第三次,他和她终于彻底坦白地面对她知道的过去,他们以一个月为限,定下约定。梦境是真,他永远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梦境是假,她跟着他,一起回家。
所以,现在,他留下了她曾经留下的木簪,头也不回的走了,此生,再不相见…
李月兰直直地站在外院地门前,手中紧握着茶花木簪,这一刻,她才感觉到手中那分外沉重的分量。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的他是如何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拿到了那一小块的沉香木,又是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手捧着这支茶花木簪,别上她的发;她到现在还记得,铜镜里,别着木簪的她还有身后那张隐隐透着的红晕却依旧黝黑的脸。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吗?
李月兰心中暗自问道,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记得她爱吃白糖糕;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爬山过海的帮着自己找沉香木,只为打一支木簪;从今往后,小石头和双双再也不会有父亲,而自己也再也看不到他…
突然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李月兰发现,自己又在奔跑,可这一次,她不想再停下来…
袁子忠背着包袱,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院子里的灯火,似乎,这遥远的距离根本就无法阻碍他的视线,仿佛,他能看到李月兰依旧站在门前的身影,仿佛,他能看到小石头和双双伸着手臂大喊着‘爹’的样子。
他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迈开了步子,向着于府大门外走去。
一步一步…他习惯性地摸向袖口,当他触摸到空荡荡地柔软时,这才想起,原先一直待着这里,陪伴了自己一年的想念,已经在刚刚被自己交回了它主人的身边。
他缓缓地放下手,似乎又些微的怅然若失,接着,他又继续迈开了步子,向外走去。
他不想再继续留下去,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既然她曾那么的希望自己从她的生命里推出,既然他已经再也找不到借口,那还不如痛痛快快滴离开,好早些还给她一个清静的自由。
袁子忠牵着那匹他从前线骑回来的马,望了一眼身后的于府,摸了摸手下的骏马,不由有些失落的笑意。
他想起自己来时的心情,当时的自己真的以为这一次,他和她终于能够长相厮守,去不想,一个月后的今夜,他依旧是他,马依旧是那匹马,可心情却翻天覆地。
袁子忠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翻身上马,他静静地坐在马上,像是在等待什么似地。身下的马儿有些焦躁的踢踏着蹄子,打着响鼻,他轻轻地安抚了抚。
他转过头,最后一眼,于府的大门依旧紧紧地关闭着,没有丝毫打开的痕迹。
袁子忠转过头,拉起缰绳,大声喊了一声“驾!”
时间已是深夜,空荡荡地大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袁子忠扬着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