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一个屠夫!”楚风忍住朝他脸上吐口水的冲动,带着陈淑桢和一众女兵走上广州城的大街。
连日征战鞍马劳顿,在前参政府邸现在的广州行营休息了一整天,总督卫队的女兵们叽叽喳喳的嚷着要上街逛逛,正好楚风也有此心,看看七百年前的广州城,有没有天河南路、五羊石像、中信广场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来自本民族的军队,解放了异族屠刀下屈辱求生的百姓,今天广州的天空,比往日分外的蓝,大街上熙熙攘攘,市面虽然和宋元战争之前还差得远,毕竟恢复了两三成,至少不管做买卖的生意人还是购物、闲逛的老百姓,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就是在蒙元异族统治之下绝对看不到的。
“龟苓膏,清热败火的龟苓膏!”有小贩端出大盆,里面盛着黑黑的东西,细看晶莹剔透又像肉汤上了冻。
女兵们好奇的围了上去,这年月交通不便,就算闽西山区紧挨着粤东,她们也没见过这种食物,买了一碗,你一勺我一勺的分吃。
大批汉军的到来,明显活跃了市场,楚风治军,从来不禁止他们和民间往来,相反,还鼓励士兵到各处走走看看,以至于汉军不分陆军海军,不分士兵军官,最喜欢收集各地的纪念品——特别是大汉新建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博物馆,向馆中捐献稀奇物事的人,会得到把姓名标注在展品旁边的荣誉,这进一步推动了汉军收集纪念品的高潮。
这不,一伙伙的士兵三五成群,到处寻找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手里有的是亮闪闪的银币,当然成了广州商家最欢迎的顾客,最初军民之间因为不了解产生的隔膜,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楚兄,那边巷子里,”陈淑桢附到楚风耳边,手指紧邻大街的一条偏巷,一位身穿青灰色布衣的女子,抱着婴儿快步走着,稍微有点动静,她就惊惊慌慌的扭头四下看,似乎生怕被别人发现。
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楚风心道莫非这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当即和陈淑桢牵着手,装作对普通的情侣,加快脚步,并肩追了过去。
那女子见有人拐进这条小巷,脚步更加急迫了,拐过了一道小弯儿,就不见了身形。
楚风拉着陈淑桢飞跑,刚刚转过弯儿,就将那女子将婴儿高高举起,呼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啊——陈淑桢惊叫着一记飞扑,无奈那女子早就做完了动作,婴儿如一块石头似的摔到青石板地面,轻功如神的陈淑桢也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婴儿在自己面前被摔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你!陈淑桢气得粉面通红,腰间软剑锃的一声出鞘,指在了女子心口:“毒妇,他一个小小婴孩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施这般毒手?今天我要为民除害,斩了你这毒妇!”
哪知那女子神情痴傻,不闪不避反而朝着剑尖撞来,若不是陈淑桢收手快,几乎穿了个透心凉。
还没等楚风发问,女子忽然蒙着脸蹲下,轻轻抚摸着婴儿尸体,号啕大哭:“儿啊,不是娘非得你死,是你本不该生在这世上啊!”突然间似乎又恢复了神智,往后退了几步,面色苍白如纸,惊恐的叫道:“我……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我真的杀了他!”
虎毒不食子,这妇人为何要杀掉自己的孩子?楚风的眉头纠结在一块,脸色越来越沉重——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楚风轻轻取下陈淑桢手中的利剑,插回了她的腰间,声音低沉的问那女子:“姑娘,有什么委屈,和我说便是。这孩子的父亲,恐怕不是汉人吧?”
“你、你怎么知道?”女子睁着惊恐的眼睛,像看到了魔鬼,只一句话,就把她的心防完全击碎,把自己的悲惨遭遇,慢慢告诉了楚风。
正如他所料,女子遭到了探马赤军一个百户军官的**,待发现有了身孕,已经没办法打胎了,生了下来,也没法养,看到孩儿的笑容,就想到那个恶魔般狰狞的党项人,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杀掉孩子,想把他送出去。
然而偌大一个广州城,谁会收养一个党项恶魔的遗腹子?终于,女子在父亲以死相胁下,走到了这一步。
“妹子,姐姐给你这个,拿回去买些药,慢慢将养,将来嫁个好人家吧!”陈淑桢拔下头上的金钗,递到女子手中。
回到府衙门口,李恒还在木桩上半死不活的挣命,楚风脸色阴的可怕,吩咐看守的士兵:“碎割了这厮,拿去喂狗!”
第305章 投军
汉军陆军金刚师一团三营二连三排排长李世贵,不,因为牵线搭桥劝降广州新附军有功,他已是本连的连长了,正和自己的老朋友,刚刚在广州之役起义的前新附军千户林德水并肩走在广州城宽阔的大街上。
“看呐,那是汉军的军官,肩膀上带着铜花花呢!”几位青年向他们投来羡慕,甚而是崇拜的目光。
哪个男子汉的心底,没藏着一个金戈铁马的英雄梦?“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岳武穆精忠报国、祖梑击楫中流的故事,在华夏陆沉、异族率兽食人的宋末,更是深深的根植在每个青年的心中。
无疑,汉军为他们实现了这个金色的梦想。钉着铜扣子、整齐漂亮的制服,锃光瓦亮的钢制头盔和胸甲,寒光闪闪的刺刀和乌沉沉的火枪,百战百胜的赫赫战功,还有那丰厚的军饷,无不深深的吸引着年轻人的目光。
几位青年当中,有一个显然对汉军颇为了解,带着点卖弄见识的味道,给同伴们解释:“看,这位长官肩膀上带着两颗铜花,这是中尉的官阶。汉军将、校、尉、士分别佩金、银、铜、铁花,各阶又分下、中、上三极,分别佩一、二、三枚肩花,各官什么品级,一眼可知。”
众人立刻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道:“张大哥,你说的中尉,管的多少人呐?是个什么品级?当得以前大宋朝的正军将,还是统制官?”
“中尉嘛,是个连长,连长该管多少。人,这你们该知道吧。”那张大哥受到众人瞩目,干脆卖起了关子,待伙伴们纷纷出言恳求,才慢慢解释:“中尉连长,若是带兵官,该管一百二十多个兵。”
“嗨,那不就是个都头嘛!”青年们。都有些失望,管百十个人,放大宋朝不过是个都头,不入流的小武官。年轻人嘛,都有点好高骛远,若是个将军、统制,还入得法眼,小小都头,未免被他们看得轻了。
张大哥冷笑道:“哼,你们敢把这连长看得轻了?告诉。你,汉制,中尉正七品,和知县一般的品级!”
啊!青年们惊呼起来,进士及第、金殿赐宴戴花游街,。也不过外放个七品知县,汉军中管百十号人就有这般品级,当真武勋荣誉!
惊叹之余,也有人想到了另外一层,微带担忧的。小声道:“以张大哥所言,似乎汉国武夫地位颇高,将来或有武人干政,重现唐末藩镇、五代十国的故事?”
终宋一朝,以文。御武、文尊武卑的局面,始终是朝政的主流,并且得到民间、清流、儒学界的一致认可,这并不是大宋朝天生软弱无能崇文抑武,并不是赵家皇帝天生信不过武人——相反,杯酒释兵权之后让将军们安度晚年,这已经比历代开国君王诛戮功臣仁厚多了。
之所以形成这样的社会风气,是和宋之前唐末藩镇割据、五代十国,前后百年战乱,中原白骨暴于荒野、百姓埋尸沟壑的惨痛教训密切相关的。人们的记忆中,武人当政就意味着藩镇割据,就意味着无休无止的内战,意味着人民流离失所,甚至恐怖的“人相食”……
所以宋人竭尽全力防止武人掌握大权,以至于到了纠枉过正的地步,当“收复燕云、凯师而回,亦不如状元及第、东华门跨马游街能光宗耀祖”的时候,这个王朝就注定了不亡于内乱,而亡于外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