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话之间,已到了前舱,舱门垂帘早已高高卷起,那身披蓝纱少女,抱着琵琶,呆呆地坐在窗边一把木椅上,黛眉轻颦,秋水含愁,看样子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白衣少女一脚跳进舱门,跑到那身披蓝纱少女身侧,笑道:“小姐,他来了。”
那少女缓缓地转过头,望马君武淡淡一笑道:“我本来是不该再麻烦你啦,可是,我想起一件事,想问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对我说?”
马君武道:“什么事,但请说明,马君武知无不言。”
那少女道:“你知道括苍山在什么地方?”
马君武道:“括苍山距此遥遥数千里,远在浙东,你们可乘船出三峡,到镇江,弃舟登陆。”
那白衣少女叹口气,道:“你以前去过括苍山吗?”
马君武点点头,道:“去过两次。”
那少女脸上忽现喜悦之色,道:“那你一定知道白云峡?”
马君武心头一震,暗自忖道:半年前我送白云飞回浙东疗伤之时,似是听她说过,她住的地方名叫白云峡,不知这少女到白云峡去有什么事,这非得打听清楚不可。
他心里风车般打了几百个转,反问道:“看几位姑娘都不像常在外在走动的人,不知要到那括苍山白云峡有什么事?”
那少女叹口气,幽幽答道:“你猜得不错,我从小就在百花谷中长大,今年十七岁啦,从没有离开过百花谷一次。我娘在临死之前,对我说,要我在她十周年忌日那天,到括苍山去找一个人,这就是我娘的遗命,我自不能不听她的话了。”
马君武道:“你娘要你到括苍山白云峡去找什么人?”
那披蓝纱少女凄凉一笑,道:“找一个姓蓝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娘告诉过我他的形貌,还画了一幅图给我,我一见他,就会认识了。”
马君武愈觉奇怪,略一沉忖,又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那少女眼睛涌现出两眶晶莹的泪水,幽幽说道:“我娘死时,告诉我要去括苍山白云峡找他,弹几曲琵琶给他听听。”
马君武心头不禁一惊,暗道:“你那琵琶,弦音震腑,岂是能随便弹给人听的吗?”
只听那少女用银铃般甜脆的声音接道:“我娘只是这样嘱咐我,究竟为什么,我就不知道啦,但刚才我看到你听了我弹奏琵琶时的痛苦神情,我的心中有点明白了。”
马君武道:“你明白了什么?”
那少女叹息一声道:“我娘一定是很恨那人,所以要我弹琵琶给他听,好使他痛苦。”
马君武点点头,道:“不只要使他痛苦,而是要他受伤,或是死掉。”
那少女嗯了一声,道:“所以我现在很为难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找他?我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弹奏琵琶。不过,那时我不知道这琵琶会使人听了痛苦,我就很用心去学,等我慢慢地长大,看了那部《归元秘笈》,才明白我学的那些曲调之中,有很多很多的用处,当时,我心中还不大相信,直到刚才看到你听了琵琶曲调的痛苦样子,我知道《归元秘笈》上说的都是真的了。”
马君武只听得心中疑窦丛生,暗自忖道:看她一脸纯洁无邪,决不会谎言,但如果说她这些话都是真的,实使人难以置信。
马君武越想越觉得不解,忍不住问道:“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会受琵琶曲调感染呢?”
那少女娇婉一笑道:“那《归元秘笈》里载着一种大般若玄功,要是练熟了大般若玄功,就不会受到那琵琶曲调的感染,当初我学习弹奏那琵琶时,我只知道照着我娘的指示去做,直到我看到《归元秘笈》后,才知道我娘教我学的是大般若玄功。”
马君武听得呆了一呆,暗道:那大般若玄功定是一种极高的内功,但这少女看上去娇怯柔弱,又不像练过武功之人,虽说上乘内功,不着形象,但总不能说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少女看马君武一语不发,只管望着自己发呆,神情木然,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马君武被她问得脸上一热,呐呐地答不上话。
那少女突然一颦黛眉,又道:“我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马君武被问得一呆,道:“姑娘已得《归元秘笈》上绝学,当今之世,已很少有人能和你颉抗,不知道还有什么需在下之处?”
那少女两道柔媚清澈的眼神盯在马君武脸上,笑道:“那《归元秘笈》上所记载的各种诀言,我虽都字字记入心中,但我除了练有大般若玄功之外,就只会弹奏几曲琵琶。”
马君武自是不相信她的话,但却不好追问,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几位到括苍山白云峡去,除了找那位姓蓝的以外,还要找别的人吗?”
他担心白云飞也被牵涉其中,故而探问一句。
那身披蓝纱的少女摇摇头,笑道:“我娘告诉我只找那姓蓝的一个。”
马君武仍不放心,又追问一句,道:“有位姓白的姑娘,你认不认识?”
那少女又摇着一头秀发,笑道:“我只认识五个人,我娘和这四个婢女,我娘死后,我只认识四个人了。”她想了一下,嫣然一笑,接道:“现在加上你,又是五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