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外边哭叫着,但没有人管他们。
王彩娥现在在她家的窑里。这个漂亮的女人眼泪已经流干了,脸色苍白地睡在炕上象死
过去一般。她娘家里的母亲和一个妹妹已经闻讯赶来,现在正生火给彩娥做一点吃的。彩娥
她妈看来是个刚强人,不时对女儿说:“人死了,也哭不活来!活人的身子要紧!甭哭
了!”
这时候,副书记金俊山进了金俊文家的院子。本来他先去了隔壁俊武家,但俊武家没
人,他就过这面来了。田福堂早上捎过来话说,他病倒了,让他和玉亭代表大队看着处理金
俊斌的丧事。其实不要田福堂说,金俊山也会主动来帮助处理这事的。除过他是村里的领导
人不说,他和金俊武兄弟们总是一个家族的,都是一个老先人的后代。
金俊文和金俊武见俊山进了家门,也就抹去眼泪,敬让着叫俊山坐在炕上。
金俊山没有坐。他对这兄弟俩说:“难受归难受,事情归事情。现在最当紧的是要赶快
安葬人。天太热,不能搁得太久……最好今天就能下葬。”
金俊武问:“田福堂哪里去了?”
俊山说:“福堂说他病了,让我和玉亭看着办丧事……我已经叫人把队里的槐树伐倒一
棵,木匠现在做上棺材了。我马上叫人打坟,另外派了两个人已经到米家镇去扯衣服
了……”
“先不要忙着埋人!”金俊文脸黑沉沉地对这位本家的大队领导人说。
金俊山一时不知俊文的话是什么意思。
金俊文就即刻出门找人打坟去了。
金俊武和金俊山相跟着过了哭咽河的小桥,过田家圪崂这边来了。他们走过庙坪枣树林
中的小路时,看见破庙的外面围了许多村民。金富和金强被父亲一顿老拳打出来,现在就在
这里吆喝着不让顽皮的村童进入那个破庙院……在金俊武和金俊山到来之前,田福堂已经打
发老婆叫孙玉亭去了。书记在天明时就躺倒在炕上起不来——实际上是真的生了病。他身体
本来就不好,加上折腾了一夜,又加上闯了大祸,他一下子就被这几重的灾难击倒了,他剧
烈地咳嗽和喘息着,并且浑身还发着烧。
从昨晚到现在,顷刻间接连出现的灾难,使田福堂陷入有生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之中。他
现在根本不能掌握眼前的事态,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他现在还顾不上考虑对付罐子村、石
圪节村和公社的麻烦,他首先考虑的却是如何处理金俊斌的人命事。唉,死了的偏偏是金俊
武的弟弟!为什么不把老不死的田二让水冲走呢?
田福堂也清楚地知道,金俊斌不好往土里埋!金家兄弟不会轻易地让他田福堂下这个台
阶。因此,当他派人告诉金俊山让他和玉亭处理这事后,马上又想到,这两个人恐怕处理不
了,事情归根结底还要他田福堂出面。可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身体又有病,也急忙不知该
怎办,所以就让老婆先把孙玉亭叫来商量一下。
玉亭几乎是小跑着进了书记的家门。田福堂的老婆走得慢,现在还在路上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