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望著那远处官道尽头黄色的尘灰,他静静的忖道:“淤积在心底的忧郁,足可使人消沉下去,以至於丧失了生命的活力。”
“同样的,这种悒郁的感情,以之发泄出来,也会使别人感到悒闷,而会产生一种绝望的心情。我刚才一时克制不住,那汹涌的感情,渗杂著内力,渲泄出去,想不到竟会杀死人。”
他叹了曰气,又付道:“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会为我自己的生命而担心,但是我所爱的人,却丝毫没有想到我。”
“那以前的一切,现在看来都是假的,但当时我却完全的信赖她,而把我的心,也交了给她,以致於现在尽是空虚。”
“没有了爱,我也不再爱任何人了,因为我没有第二颗心,好交给别人——现在,我只留下了仇恨!”
“那无穷尽的仇恨,须要我去了结,然後我将走遍天涯,单骑走遍天涯……”他看著蓝天,看著白云,看著那遥远苍黄的山头,他寥落的吟道:“单骑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
他连续的吟了两遍,声音渐渐硬朗起来,他豪气勃发,双眉向上一轩,眼中精光倏射,他默默道:“落星追魂天下寒……”……日落崦嵫。
落日的余辉,最後一丝自大地上收回。
暮霭轻轻地洒落在树林……
洒落在山峦……
也洒落在古道上……
洛阳城巍然的耸立在暮霭里。
那古色古香的城楼,这时看来已是一片灰色,庄严而肃穆,辉煌而伟大。
李剑铭骑著白马望著这伟大的古城,心中感慨著以往那些动人的伟大史实。
他骑了马,走进了城,自城楼下的阴影走上宽阔的街道。
此时城内万灯齐亮,但街道上并没有很多人,因为此刻正是用晚饭的时候。
洛阳为历代王都,城内街道纵横,巷弄如布蛛网,不计其数。
他走了不多远,便见到一个客栈,那红红的灯笼,高高的挑起,上写“平安老店”四字,店门口站著两个店伙在那儿招呼客人。
那两个伙计一见李剑铭走近,便堆著笑道:“相公,您可要住店?本店有乾净上房,价钱公道,服侍周到。”他一面说著一面牵住李剑铭的白马。
李剑铭扬目一看对面,便是一个酒楼,旁边厨房里锅杓一阵乱响,酒肉香气随著一阵轻风飘了过来。
他此时正觉饥肠辘辘之际,故此他点了下头道:“你替我把马牵到马糟里去,加足饲料。好好的把我行囊卸下,找一间乾净土房,我马上就来。”说著,他下了马,直往对门酒楼走去。
伙计诺诺连声,迳自把马牵进店内不提。
且说李剑铭迈著方步,直登楼上,因此时适为用晚餐之际,故酒楼人声喧哗,非常吵杂。
他一上楼,便有酒保带他到临窗的一个空位坐下。
也许是他穿著华丽,风度高雅,故那酒保才给他找了这个好位置。
这坐位正当西方,往下一看正是洛阳的一条大街,路上行人尽入眼帘。而视线略一抬高,便又可看到那高耸的城墙和那城墙外一片无际的麦田,和原野的风光。
他一坐定,那酒保便讨好地笑著说:“相公,您认为这位置还好吧?”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嗯!还不错。”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
酒保脸上堆著笑道:“相公,本店有大麦、高梁、茅台、汾酒……您可要来样什麽?”
李剑铭一听,正要想叫酒保来样好酒,但是他回心忖道:“前些日子我整天以酒浇愁,想藉酒来麻醉我的感情,让公孙慧琴的影子,从我心里褪去。但那只是一时的麻醉,我不会沉溺在醉乡之中,我已经振作起来……”这些念头飞快地掠过他的脑际。
於是他摇摇头,对酒保说道:“我不喝酒,你给我来份饭菜,找你们这儿最拿手的菜给送来。”
酒保一听楞住了,他忖道:“糟糕!这一下可没赏钱可捞了。”
因为以他的经验,他认为喝多了酒的客人,往往手头较为慷慨,而清醒的人,却经常没有赏钱,故此他会如此想。
他见李剑铭衣裳华贵,故而不敢再噜嗦下去,忙应声下楼去了。
李剑铭这时正把视线投在底下的大街上,他依稀记得幼年时,偕同父亲到洛阳来的情形,那时他还不了解,为河父亲的眉头老是皱在一起。
但现在他已能深切地了解父亲当年的心倩,那是忧烦著他将残的生命,忧烦著希望的落空。
就因为这样,现在他已经失去了父亲,那是为著他自己,才如此的。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是那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