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信又从头至尾读了遍,默记于胸后,将它缓缓丢进烤火里。
纸在火焰中软软倒下,化作灰黑。
她将匣子收在怀里,又打开第二个。
纸卷铺开,梅香盈鼻。嘴角悄悄上弯,明泉的目光柔下几分。
安莲惯写柳体,三分清瘦,七分飘逸,彭挺之事在他笔下潦草数笔,即一目了然。信最尾的宫字收尾处,墨迹粗浓,想是笔落之后,又停留许久。
她脑海中慢慢幻出那时的情景。
乌发垂肩,素袖逶桌,清冷绝俗的眼默然凝视于最后一笔,嘴唇微紧,踌躇半晌,提笔落款。
笑容止不住又扬了些,她将信折起,贴身收好,抬头,发现跋羽煌不知何时睁了眼,正定定看着她,眸中精光隐现不定。
不欲被他坏了好心情,她低头,打开第三个匣子。拥有密折匣子的人不多,这第三封,多半是出自段敖之手。
打开信,所料不差,一眼看到信尾,果是他的作风。
童堤之事已有眉目,牵扯甚大,不宜亲往。
她出巡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段敖正是其中之一,走时斐旭保荐的人,应不会出岔子。何况这次出行,她要用他的地方不少。
比如童堤这案子,比如地方上的耳目。
将信信手丢到火里,她示意珐夏在桌腿长短不一小茶几上备下纸笔,侧头略作思索,便运笔如飞。
既入宝山,怎能空手归。段敖明面上劝她不宜亲往,心里恐怕巴不得她趟得越深越好。一个贪墨案子竟然查这么久还只有眉目?筑堤银子去了哪里?经手人是谁?负责筑堤的又是谁?顺藤摸瓜哪里有查不清的道理。只是樊州前巡抚安凤坡,雍州高阳王,都不是易与的主,就算把整个刑部拖下去,也未必扛得住。段敖到底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明哲保身这四个字,确是懂得。
写完信,又审视一遍,放入段敖的匣子里,交给黄正武。
孙化吉见他不动,玩笑道:“黄护院难道还要讨赏不成?”
黄正武一省,低头退出。
火苗噗嗤爆了下。
孙化吉刚要伸手将烙饼取下,便见斐旭噌得站了起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慕流星跟着站起来,还来不及说什么,便闻木镯啪得掉在地上,急忙弯下腰拣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放入怀里。
“我出去片刻。”斐旭有意无意地瞟着跋羽煌沉声道。
明泉的胃也不由被揪了起来,脱口道:“早去早回。”看斐旭神色,对跋羽煌的心思应是有几分把握,但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慕流星将镯子匆匆收回去怀里,急道:“我也去。”说完,脸上又流露出懊恼的神色。
斐旭黑眸与跋羽煌不着痕迹地对上,嘴角微扬,“也好。”边说边往外走去。
慕流星呆住。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去的,现在却又好象有几分不信。
斐旭迈出的步子稍顿,头微微一偏。
“他说什么?”慕流星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
说?明泉莫名地看着狭窄的小室,刚才有人说话吗?
“恩,今天是个散步的好日子。”斐旭丢下句意味不明地话,缓缓朝外走去。
慕流星经过明泉时踌躇了下,背对其他人,朝明泉努了努嘴巴。
明泉挑眉。朝左边努嘴巴?恩,那里只坐了个跋羽煌,是在提醒她要警惕他么?正思忖间,慕流星已掀帘而出,原本拥挤的空间因少了两个人,而变得有些冷清。
孙化吉举着烙饼的手有些酸,换了只手后,递到明泉面前,“小姐,请用。”
明泉眯起眼睛,“孙大人确定……这是朕的御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