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胆奇异的念头在明泉脑海里闪现。
安临渊之所以如此焦急地想让她置高阳王于死地,莫非是知道第二封遗诏的内情?
若父皇生前在内宫最信任的人是高绰君,那在朝中最信任的应属安临渊。任何人在做重大决定之时都会有彷徨失措而想借别人来肯定的时候。就算父皇忌惮安家势力未将遗诏交给他,但难保没有透露过风声。不然何以安莲会心甘情愿地一相之尊去当细作?这里定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明泉觉得好象一只鸡蛋被敲出了一条缝,蛋青正从里面潺潺流出。
“古太妃前几日,病薨了。”她突然说了一句极无关的话。
安临渊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虽然未变,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臣已闻哀。”
“古太妃的病来得委实古怪,朕甚至连御医都来不及请。”
安临渊抿唇未言。
明泉又加了一记重锤,“安卿可知……父皇在驾崩前还有什么交代?”
安临渊默然半晌,方道:“天子乃上天之子,却也违逆不过天命,皇上何不顺应天命而行。”
他果然知道遗诏之事。明泉心头说不出是一轻还是一重,“安卿可知隐瞒先皇遗命是何等重罪?”
面对她的疾言厉色,安临渊只是淡然一哂,“皇上有何凭据证明老臣身负先皇遗命?”
明泉语塞。遗诏当时扣在古太妃手中,安临渊就算有心说出真相,也毫无证据。如他这般老奸巨滑之人,又怎么会做这等无把握之事。
“当初安莲为何会答应做内应?”以安临渊的为人,若没十分好处,决不会做这等牺牲。
安临渊沉吟了下,“安郡王。”
整个鸡蛋连同蛋黄一起从蛋壳中流了出来,明泉顿时明了整个来龙去脉。
安临渊虽然位极人臣,且安莲也颇受重用,但到底只是两代荣耀,又怎么比得上郡王二字的世袭爵位?但第二封遗诏上并未写明此事,这说明安临渊手上必定有第三封遗诏。父皇原本想用两封遗诏让他们互相牵制,但没想到古太妃包藏私心,隐秘未露。而安临渊业因看出安莲有登上皇夫宝座的希望,而索性不言。毕竟未来皇帝拥有安氏血脉显然比郡王之位更加牢固,这才造成如今这等局面。
明泉坐在龙椅上背上冷汗淋漓。安临渊这招进可攻,退可守,手握遗诏再不济也有郡王之位可坐,实是稳胜不输。
安临渊站在殿上,嘴角的笑容牵扯起眼角的鱼尾纹,柔化了面上刚硬的线条,却柔化不了眼中深不可测的瞳光。
“高阳王之事,朕自有分寸。”明泉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安临渊微微一揖,“臣告退。”
阂上的门将地上的光轻轻掩住。
须臾--
啪!门内传来夹怒而击的拍案声。
虽然是阶下囚,但到底是当今皇上的亲兄长,在圣旨未下之前,依旧是身份尊贵的大宣王爷。因此即使困居囚室,待遇却是不同。
尚清提笔在纸上轻轻描绘着。青木接叶成林,苍碧耸天而摇,山涧水花纷溅,几欲滴出纸来。
“王爷,皇上来了。”思采边说边低头退到一边。
尚清回头。看守跪了一地,明泉率着一干人等默然立于牢房外,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好久没看清哥哥画的画了。”
尚清将画拿起,举在她面前,“如何?”
明泉看了一会,才轻声道:“树很绿,水很清,天很美。”
“就是当初我们想去的地方。”他将画放回案上,“我已经去过了,所以想画出来让你看看。”
明泉眼眶一红,泪水盈睫,脚不自主地上前半步,“哥哥……”
严实对看守道:“还不开门。”
看守忙不迭地爬起,动作利索地打开门。明泉一个箭步走了进去,阮汉宸正要跟随,却被她摇手制止。
尚清回头对思采道:“你先出去。”
明泉站在门内两步处,听着门轻轻关上,众人脚步声走远,才道:“那是什么地方?”
“雍州鹿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