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冰鳍有些意外的看着我,“狐狸……”
“是啊!爷爷的笔记上不是有嘛!”我回忆起身为民俗学研究者的祖父的笔记内容,“五丈那边狐狸的传说最多了——狐狸爱吃油炸的东西,狐狸过路会下晴时雨,狐狸拿着杉菜会变成人形……”
“你说哪里?哪里的传说?”冰鳍猛然间再次停住脚步。
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我的语气顿时坏了起来:“五丈啊!五丈农场那边啊……”忽然间我掩住了口角——五丈……那不是繁流老师实习的地方,也就是发生山火的地方吗?
“怎么这么巧……”月光映照下的烟雨里,冰鳍皱起了修长的眉头……
“你们两个,为什么堵在门口啊!”远远传来了熟悉的喊声,重华叔叔将提包遮在头顶跑了过来,身为主任医师的他晚归是常有的事,一见我们重华叔叔就有了精神,一刻不停的讲起医院里的情况来:“哎呀,真是累死了!今天有一辆大客车在高速公路上出事了,还好没有人死掉……”
“既然是车祸,叔叔为什么还要加班啊!你不是内科医生吗?”我随口问了一句。
做出很累的样子,重华叔叔把整个人都架在我和冰鳍的肩膀上,用力的叹了口气:“有个伤患看不出又什么外伤,可就是昏迷不醒,所以才找我们内科来会诊的……真是的,每天只开一班的车居然还出事!”重华叔叔异于常人的逻辑使他说话总是有些好笑,“真讨厌!这趟从春山来的车!”
然而我和冰鳍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今天唯一一班从春山过来的车……出事了!明明,苏枋他就应该乘这班车啊!为什么他根本就没有提出车祸的事,难道是为了不让父亲担心才决口不提的?
“爸爸。”冰鳍将重华叔叔的手臂从肩膀上退了下来,认真的注视着父亲的眼睛,“是不是完全搞不清那个男孩子昏迷的原因?”
可能被儿子忽然变得严肃的表情懵住了吧,重华叔叔愣了愣:“我并没有说昏迷的是男孩子啊?你怎么知道的?”随即他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没错呢,传得还真快!我们五点半的样子打电话通知他家人,他父亲就是你们学校的生物老师呢。不过这家伙到现在还没来,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五点半的电话,我们学校的生物老师,至今都没有出现的父亲——一瞬间明白了冰鳍这么关心那位伤患的原由,因此我无法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难道昏迷的人是……花苏枋!”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重华叔叔好像很佩服我似的点了点头,向堂屋那边晃了过去。
如果真正的苏枋昏迷在医院里,那么我们所看见的,那个一直依偎在冰鳍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如果五点半时繁流老师接到的电话,也就是为我们开门之前的那个电话,是告知他儿子昏迷不醒的消息的,那他为什么还能以那样温柔平静的态度,对待眼前凭空出现的“花苏枋”?
冰鳍后退一步,注视着一无所有的黑暗:“当时我就觉得必定有什么混在繁流老师那三个人里!所以才报出我们的乳名。可是苏枋,我完全没有怀疑到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啊……”
“冰鳍……”我支支吾吾的说,“你……你有没有注意过苏枋的眼睛?”
“那有什么!”冰鳍苦闷的扶着额头,“是和繁流老师一样的栗色眼睛啊……”
“不对啊!苏枋的眼睛……明明是青色的……”
走到前面去的重华叔叔忽然回过头,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青眼睛?那不是狐狸嘛!能够控制狐荒火的妖狐眼睛就是青色的!爸爸以前说过,狐狸能把人变得分毫不差,就是青眼睛变不过来。但是只有五丈那边的九尾狐啊,连眼睛都能变过来呢!说起来你们身上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哦……嘿嘿,难道是狐狸的味道?”
狐狸喜欢吃油炸的东西,狐狸过路会下晴时雨,狐狸拿着杉菜就会变成人形,能控制狐荒火的妖狐是青色的眼睛,五丈那边的九尾狐,会一丝不差的变成人形,连同青眼睛……
难怪苏枋小小年纪就有那种吸引人的魅力,难怪他那么惧怕武士先生;也难怪武士先生那么暴躁,难怪龙树老师对苏枋一直保持着近乎敌意的戒备态度,难怪繁流老师准备的都是油炸的茶点,原来被狐狸蒙蔽住双眼的,是我和冰鳍!
“我的书放在学校里了!”“我也是!”我和冰鳍丢下发愣的重华叔叔,转头向学校跑去。
雨还是暧昧不明的下着,圆月也变得有些陌生,像窥探的眼睛。翻过学校后门的矮墙,我和冰鳍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学校被悬铃木包围的甬道上,百鬼夜行!
即使说这是百鬼夜行的活地狱图也不过分吧——躲在学校各个角落的大大小小的那些家伙们,将形体凝固成紫黑的瘴气蠢动着,在雾雨之中,圆月之下,麋集向同一个方向,那是……十三号楼!
“这是什么啊?”我的声音里有一丝控制不住的颤抖,冰鳍急速捂住我的嘴,然而已经晚了,我的声音……被听见了!暗恶的不成形体团块上,数量不一的发亮的眼睛向我和冰鳍的方向投射来贪婪的目光;无疑的,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是它们觊觎已久的甘美饵食!
此刻身边没有可以同时吸引、操纵和抗拒这些家伙的祖父在,我们就和刀俎上的鱼肉没有任何区别。已经有性急的家伙从紫黑的团块上分出自己的身形向我们这边过来了,冰鳍下意识的挥动手臂:“滚开!”伴随着这声低斥,淡青的火焰和烧焦的烟雾从那个性急的家伙身上腾起,丑恶的异形随着刺耳的尖叫,扭曲着化为乌烟。带着异样的恐惧,混乱而嘈杂的吠叫掠过那蠕动的团块。好像惧怕我们一样,瘴气扭动着,从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指向十三号楼。
连冰鳍都不能理解自己这毫无疑义的呵斥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量,可是我们没有思考的时间,仿佛耽搁一秒都会被扯进这团乌紫瘴气中一样,我和冰鳍迅速的跑过那妖怪形成的甬道……
繁流老师的门前,武士先生一动不动的站着。一看见我们,它忽然发出猛烈的咆哮,这咆哮在我耳边带起一阵疾风。风停之后,苍白的路灯在宿舍楼一无所有的走廊上投下冰冷的光晕。武士先生忽然丢下了戒备的姿态,轻轻的向我们摇起了尾巴。我和冰鳍走过去,巨大的狼犬疲惫的靠在我的身上,它的前肢上有一些搏斗留下的伤痕。小楼四周的瘴气又发出迫不及待的杂乱尖叫,冰鳍忽然转身敲打着紧闭的房门:“龙树老师!繁流老师!很危险!快让武士先生进去!”
许久,门内传来龙树老师有些沙哑的声音:“对不起,现在……不能开门。虽然看不见那家伙在哪里,但我知道他刚刚就附在你们背后想要接近,却被武士识破了!那时如果不是武士挣脱锁链冲进来,他就要得手了!现在如果一开门,他又会进来!骂我自私也好,残酷也好,我不能开门……”
原来那阵风是逃逸的妖狐?我胆怯的看了一眼污秽的瘴气——召唤学校里的那些家伙,原来是想代替害怕狗的自己来除掉武士先生的啊!
我低头环抱起狼犬的颈项,那里有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