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禛冷着脸回道:“八阿哥此言何意?”莫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到身为御史的他?
他相信友人在其故乡能够安好,也不认为八阿哥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将手伸到济南府淄川去。
“王大人别误会,我只是对《聊斋志异》颇感兴趣,不知您可听说过我写的狐仙?”
就目前大清现有的话本水准,蒲松龄所写的灵异志怪话本当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胤禩能有现在的想象力与创作突破,得益于从小在脑子里的众多戏文,他那是“站在前人肩膀之上”,比不得蒲松龄《聊斋志异》的开先河。
民间的,野生的,自己就诞生的志异灵怪话本作者,如何不吸引着胤禩呢?
画皮、狐妖、土地城隍等,这话本若是能够刊印发行,定能掀起志怪类话本的潮流。
所以胤禩就想,有没有可能从王御史这儿搞到《聊斋志异》呢?
王士禛对他敬而远之,生硬道:“蒲留仙的话本尚未写完。”
所以他才感到不可思议,为八阿哥竟有那么灵通的消息。
如今得《聊斋志异》手抄本的不过几人,王士禛与蒲松龄十一年至交好友,得聊斋志异惊为天人。
他写得虽是灵异精怪,讽得却是贪官污吏。他将民间百姓疾苦反应在作品故事之中,豪强地绅的嚣张跋扈跃然纸上,看似光怪陆离之作,实则别有内涵,如何不令人心生敬佩?
胤禩叹道:“王大人莫非以为我因你弹劾一事会耿耿于怀?”
王士禛不语。
“我若是在乎些许骂名,就不会写《商女王妃》,更不会写出《师尊》来,”胤禩毫不在意笑道:“我平生素来没有别的爱好,就喜爱看话本,写话本,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该挨的斥责,我早就挨过了,汗阿玛都懒得骂我了。”
胤禩真诚地表示:您要弹劾请您继续,我是真心想要结实那蒲留仙的。
他开始找机会与王大人偶遇,时常在他耳边念叨。
八阿哥每次都笑脸相迎,王士禛做不出伸手去打笑脸人的事。
磨着磨着,他坚固的防御,在胤禩的攻势下有了动摇。
友人蒲松龄今年已经五十九了!
屡试不第,壮志难酬,在家乡靠在私塾授课为生。
如今八阿哥有意向想要通过他做个中间人,向友人牵线,王士禛在官场上刚正不阿,私底下去拜访他,他又不像表面上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胤禩有一句话,让王士禛动摇的更为厉害。
“若要奉迎正道,去写那些诗词歌赋的,多没意思?我就喜欢话本,就爱听故事写故事,世人如何看待与我何干?”
蒲松龄又何尝不是一个不愿意迎合世俗的人,同窗有人劝说他莫要再写话本,应该将精力放在正道之上,他若是放弃了,那惊艳王士禛的《聊斋志异》就不会诞生了。
这话从在京城掀起话本热潮的“倾城”口中说出来,可信度还挺高的。
王士禛到底是个脸皮薄的文人,他也闹不明白,为何八阿哥神出鬼没,总能与他在外边偶遇。
胤禩道:“王大人,我不愿用我的皇子身份来逼迫人,有心结交是因写话本投缘,神交已久。若您担忧我之身份会为友人带来麻烦,不如让我只以‘倾城’之名与他结识。”
王士禛没有理由阻止倾城,这是两位话本爱好者的“惺惺相惜”,他的压力也很大啊,甚至还会扪心自问,惭愧自审:八阿哥真心诚意,我若是再阻止,是否会阻碍了友人的机遇?
击溃王士禛的防御,不仅要以情动人,还要拿出实物来,比如胤禩将《师尊》给写完了!
外头都还没有售卖的《师尊》原版,他愿意拿出来,这是多么大的诚意。
王士禛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胤禩的攻势,他答应将胤禩在京城引起反响堪称最成功的著作《商女王妃》,与他废了许多心思所写冲破世俗纲常的《师尊》原版,寄送到了济南府淄川蒲松龄的手中,同时送去的,还有“倾城”本人的亲笔书信。
附王士禛的引荐之信,曰此二书的作者“倾城”与贤弟相见恨晚,希望能与你互通有无,并借阅抄录《聊斋志异》。
倾城的名声,在京城周围鼎鼎有名,近年来也有传到外头去的趋势,身处于济南府的蒲松龄听闻过“倾城”的名号,却未曾看过他的话本。
一来是济南距离较远,二来则是倾城的话本一经售出就枪空了,价格高昂且难以买到。
济南这儿与京城不同,暂时还未形成如京城那么火热的说书氛围,不过近些年已经隐隐有一些趋势了,在大城的茶馆之中出现了说书人说倾城话本的声音。
蒲松龄是时下众多写话本人之中,目前最为尊重女性的一批人,他的话本虽仍有三纲五常之踪迹,比起其他世俗之人,已然有了重大进步,他看《商女王妃》时,初时惊讶于其用词言语之浅白,比之自己更加洒脱,不由暗暗自语行间欣赏起笔者“倾城”的与众不同来。
《商女王妃》描绘出女人们宅斗之精妙,后宅之兴衰,又是一篇讽刺批判高门大户的话本巨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