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家后院里,早起的郑郭氏料理完饥饿唤食的家畜,抱出郑板桥的一堆脏衣物准备搓洗,例行地索检衣物里可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她在一件外套的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不经意地展开了它。
这是一首词作的草稿,上面写着:
《踏莎行&;#8226;无题》
中表连姻,诗文情愫,十年幼小娇相护。不须
燕子引人行,画堂到得重重户。
颠倒思量,朦胧劫数,藕丝不断莲心苦。分明
一见怕*,却不到*处。
郑郭氏是个书香人家出身的女子,一看便知,板桥词文中所说的中表姻亲里能与板桥诗文往来的非一姐莫属了。她思忖道:“看来,拴了板桥心的还不止一个女人……”想想有些伤悲,竟泪水下来了。
郑郭氏自语道:“我,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一姐是板桥青梅竹马的小表妹,郑郭氏清楚地记得,一姐来家中讨教板桥的诗文或是字画时的神态,她一会儿调皮地学摩男儿模样,一会儿又娇羞地索笔要板桥手把手教绘,两人间含蓄周旋的温存形迹,郑郭氏不是没有感觉的,冲着她在场,两人的举动多少是有些拘谨的。有一次板桥教画时,为什么事走了下神,一姐手中的笔没有握牢,报废了一张画子,气得一姐假嗔地好生擂了板桥一通,郑郭氏说了句“一姐,也只有你敢这么欺负你表哥,他护你就跟护什么似的。将来你要是找不到你表哥这样的相公,我看怎么过日子?”无意间的一句话说到了一姐“情深如许”的内心深处,惹得一姐脸色绯红,羞如春桃。
情愫日久,护娇生得莲心苦,如今暗恋欲求*,板桥心系表妹一姐,其意跃然纸上。
郑郭氏想到这里,心口陡然疼了起来,她捂住了胸口,忍住突如其来的精神刺激。刚要把那张词笺收起来,她的身后传来了板桥的说话声:“他娘,你怎么啦?”
郑郭氏掩饰地:“没怎么,心口不舒服。”
“累了就别洗了。”板桥关切地说,“今天我想出去,早些烧早饭吧。”
“饭烧好了,在锅里,你自己先吃吧。”郑郭氏强作轻松地说。“我把衣服洗了,今天的天好。”
板桥是个极其敏感的人,从郑郭氏的神色里,他已觉察到他的预谋在她的心中引起了不快,装出没事人一样漾出笑脸说道:“今天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看着娘子洗衣服。”说着拿起娘子的手硬往澡盆里塞。
郑郭氏挣扎着:“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你手上是什么?”板桥说道,“我写下的诗句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
“你写给谁的?”
“……”
“你心里到底装了几个女人?那个叫小梅的姑娘不算,这里又出来一个表妹,还有谁?你何不纳回家作妾?免得在外偷偷摸摸!”
“人家遇难,见死不救那还叫人吗?”
“我说是表妹一姐!”
“娘子,你吃醋了是不是?”板桥在心里发笑,真想一下子把事情全端出去。
“我成天到晚操持这个家,哪有闲功夫想那些个风花雪月的事?”郑郭氏讥嘲地说,“这都是你们汉子们干的勾当!来世我投胎作了汉子,我也会这么做了,跟在你身边,不用教,看也看会了。”
“别说这么难听的话……”板桥痛苦地捂住了被羞辱绞杀的心。“你知道我是怎么写下这首诗词的么?实话告诉你吧,一姐被他爹送人当作‘冲喜’的新娘了……”
郑郭氏愣住了,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的,我这首词是写给表妹的,写她想得很多很多,我想起我和她小时的两小无猜的情形,想起她天真可爱的身影,‘中表连姻,诗文情愫,十年幼小娇相护’;我可怜我自己,可怜我无法解脱她的痛苦,可怜我失去她我的悲伤,‘颠倒思量,朦胧劫数,藕丝不断莲心苦’。我怕见她,我无名无份,我无钱无势,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寄人篱下,我的心流泪,淌血……”板桥不可遏止地倾诉着自己的心声。
“别说了。”郑郭氏明白了板桥的一切,没有了脾气:“求你别说了。没想到,敢到京城里与皇上争辩说理的郑板桥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汉子。说出去,你丢不丢人?”
板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