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后来她也再难见着大小姐一面,但从前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心里很清楚,这位小姐实与常人是不同的。
她气量恢宏,气度尊贵,心思难以琢磨,是个极聪明的人。
这种聪明跟二小姐那种吟诗作画的聪明是不一样的,它更深沉也更让人心寒……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如此的冷心寡情……侯爷虽然对不起秋氏夫人,可老夫人并没有什么过错,一直对她们母女都是尽了心的呀!就算小姐没在侯府长大,老夫人却一日也未曾忘记过这个孙女,说来怎么都是亲生的祖母,她怎么能连老人家临终求见一面都不肯去……
青瓷紫砂已经上前来搀起王嬷嬷要送她出去,王嬷嬷在青瓷紫砂手中死命挣扎,边被拉扯着,边掉着眼泪大声哀求道:“大小姐,大小姐……求求您,求求您看在祖孙情分上,别让老夫人合不上眼睛啊!大小姐,大小姐啊——”
南苑内怎么看也不合适,长生琢磨着是不是在后山仿照岩壁给小家伙挖个大山洞,对于王嬷嬷的哀求,她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青瓷半强硬的将王嬷嬷一直拉出南苑,送出山庄大门口,看王嬷嬷不死心的还要往里冲,伸手拦住,心中微叹。
她家小姐岂是寻常言语可动之人?从前的事不知道,但青瓷她伺候小姐三年,什么时候见小姐去大厅见过客?就是赵老爷有事见小姐,都是先问小姐人在哪,然后走到门口,通报了,小姐同意再自己走进去的。那南安侯府与秋水山庄间复杂的渊源先不说了,何德何能让她家小姐亲身前往扣他南安侯府的大门?岂不是白日做梦?
就算侯府老夫人病重吧,哪怕弥留呢,她家小姐岂是那心肠绵软的多情之人?
见王嬷嬷也上了年纪,哭哭啼啼赖在山庄门口坚持不肯走,模样实在可怜,又感她这半月来日日上门其心可悯。青瓷心软了一下,提醒道:“嬷嬷,你且回去吧,你这样是没用,且等几日看看,或有转机。”
半月前王嬷嬷来说这事,因是秋家家事,小姐人又不在,少爷不好隐瞒,送了封信往苏州告之夫人。约莫这几日,夫人的回信该到了。想让小姐改主意,转机只在夫人这封信上。
王嬷嬷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又要往山庄内扑。等?等了大半月了,如今老夫人是一刻也等不得呀……
这边还在牵扯着,山庄却开了铁门,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马车停在她们跟前,车窗门打开,露出脸来,却是橙兮。
只见她冷着脸,道:“青瓷,带这位嬷嬷上来。”
青瓷愣了一下,拉着王嬷嬷上了马车。
“去南安侯府。”看二人坐定,橙兮吩咐车夫道。
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内,青瓷看着轻易不出门的橙兮,奇道:“怎么了?”
王嬷嬷也一脸惊惧的看着这位脸冷得跟外面的冰雪有得一拼的橙兮姑娘。大小姐身边这些丫头下人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个个都让人心寒。青瓷姑娘总是笑面的还好点,这位姑娘冷若冰霜,薄唇细眉,一身煞气,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是杀气。
橙兮扫了王嬷嬷一眼,冰冷的道:“夫人的信到了,小姐答应去一趟,先生让我们先过去打点一下。”
这么巧?青瓷愣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暖洋洋的微笑起来。先生让她们去打点什么不用说她也明白。
王嬷嬷虽然不懂她们说的什么先生什么打点,但那句答应去一趟可是听得真切。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病榻上睁着眼睛期盼孙女的老夫人,再想到大小姐那副淡然的表情,心中一酸,不禁又擦起了眼泪。
南安侯府
木侯爷正在松院老夫人卧室门前来回踱步。
不惑之龄,还是男人仍极盛的年龄,对于向木元齐这种男人尤其是。比起年轻时的风流倜傥,如今的他少了些许浮华,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沉稳,更显男性魅力。只是眼下他眉头紧锁,焦躁不安,让这份魅力有些走形。
年前老夫人受了点寒,然后就一病不起,一月前大夫们就摇头说让准备后事。
如今老人家就剩下一口气拖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睁睁的一心要见大孙女,做儿子的能怎么办?只能让人去请。可秋水山庄说人不在京……半个月来他天天派人去秋水山庄等,就是不见回来,今天再不见人,老人家眼看着就等不了了。
他虽然这些年跟母亲有些争持,但却还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不孝之徒,真让老母亲死不瞑目,此心何安?
一阵软绵温热伸过来包住他的手,木侯爷转头看见妻子担心的脸,眼眶有些红了。
他父亲风流,姬妾无数,儿女成群,母亲虽为正室,但只得了一女,人近中年才生了他。从小为了他,母亲没少操心,可他这些年却因为休妻另娶之事,跟母亲闹得不可开交。
母亲从前一心只想抱个孙儿,可她老人家不喜月儿,连带得连月儿所生的两个孙儿也都不喜,总念叨着玉娘所生的大孙女。以前还能常往秋水山庄看望,后玉娘再嫁,这大孙女多年不得见,母亲时常挂念,终日郁郁……现在临终犹耿耿于怀,就想见大孙女一面,做儿子,如果这都不能满足母亲,还有何面目在世为人?
想到这里,木侯爷越发心焦,松开了妻子的手,往门内走。
“爹——”
白月拉住了女儿,摇头道:“辰儿,别去打扰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