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立刻溅上了张丽华的绮罗裳裙。
陈叔宝吓得瘫倒在地,几乎当场背过去气去。
张丽华道:“我身为太子之母,国灭死节自当难免,并不敢妄求脱罪。而今只求晋王殿下开恩保他父子一条活命,为我陈国留几个人丁延续香火祭祀,如何?”
说罢双膝跪倒,大礼参拜,当真不发一言为自己祈命。
杨广退了半步,面上显出非常古怪的神色:如此的泯不畏死,如此的义正严辞,自己倒真下不去手了。
旁边的美髯公高颍皱紧了眉,道:“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是晋王殿下答应就能够办到的。你趁早别痴心妄想了!”
说着手起一刀狠狠劈落。
杨广大吃一惊,但是开口制止时已经迟了,一代名姬张丽华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眼睛却还是睁得溜圆。
死不瞑目。
杨广踉踉跄跄急退数步后幸亏王义伸手扶助才站稳身子,随即怒不可遏的瞪向高颍。
陈叔宝哀号半声昏厥过去。
一直没说话的韩擒虎终于开了金口:“现在咱们这趟南征也算是大功告成了,何不趁着还有些空闲整顿一下各自麾下的兵马?以免扰民生乱!”
这倒是当务之急。
高、杨二人收拾起原先的尴尬情绪,带着侍卫兵丁走开。
王义伸手去拉萧冬儿,萧冬儿却甩开他的手,默默走至张丽华尸骸边,俯身阖上她的双眼,暗道:“安心的去吧,无论此事有多难,我萧冬儿也必定帮您完成心愿。”
王义的眼睛睁得越发大了,因为张丽华的眼皮还真的阖上了。
业已走至远处的杨广忽然回过头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不免暗暗有了计较,但碍着周围人多眼杂,只好按下不提。
萧冬儿长身而起,望向这重重宫阙,深深地叹了口气。
王义虽然年少气盛,但跟随杨广日久,早已是人小成精的级别,怎会看不出这小丫头心情复杂呢!但是他绝对想不到萧冬儿此刻的心境绝不是“复杂”二字可以概括的尽。
忽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跟着响起凄惨的哭叫声。
萧、王二人回眸看去,只见一个服饰华贵的俊秀少年在士兵的押解下匆匆行过,少年看到张丽华的尸骸时忍不住停步大哭。
萧冬儿登时猜出了他的身份:太子陈深。
陈深挣扎着想上前祭母,却被隋兵拖住不放。
萧冬儿伸手扯扯王义的衣袖,低声央求。王义虽然世故,但毕竟还有几分热血,见状便上前说了几句,又送了不少银两才为陈深讨来了片刻时光。
陈深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萧冬儿早已是热泪盈眶,伸手去拍陈深,安慰道:“死者已往无上极乐,再不用经历生者的煎熬,未尝不是好事。还望太子节哀。”
陈深闻言呆了呆,扭头看来,说话的人最多不过八九岁模样,比自己还小四五岁呢,可是怎么能说得出如此深刻的话语!?
但是痛哭的心情却消减了不少,只听她又道:“好好保重自己,千万别枉费了贵妃的苦心付出。”
陈深越发惊诧:“你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最后的心愿就是你们父子要好好的活下去。”
陈深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萧冬儿。”
这是他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身边的隋兵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容不得二人继续攀谈。横拉硬拽下将他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