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那笔钱数目很大。其次是支付的手段很复杂,起用了特别的保密措施。还有就是,头儿直接参与了这件事。”
“你认为那个间谍会怎样处理那笔钱?”
“喂,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取出了那笔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那时仅是跑跑腿而已。”
“你是怎样处置那两个账户的存款证明的?”
“我一回到伦敦就把它们上缴了,连同我的假护照一起。”
“哥本哈根或赫尔辛基的银行有没有寄过信到伦敦给你,我的意思是按你的假名字寄信给你?”
“我不知道。我想任何这类信件都会直接送给头儿处理。”
“你开账户时用的假签名,在头儿那里留有样本吗?”
“是的。我进行过大量的签名练习,他们留有很多签名样本。”
“不止一个?”
“是的,有多份整页的签名。”
“我明白了。那就是说,在你开户以后,他们可能和银行还有信件来往,不过没必要让你知道了。他们可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伪造签名发送信件。”
“是的,说得没错,我想是那样的。我还在很多空白信签上签了名。我一直觉得还有人负责和银行的信件联系。”
“可实际上你从不知道有哪些信件来往,对吧?”
利玛斯摇了摇头。“你搞错了,”他说,“整体认识上出了偏差。那时候,我经手的文件很多,这件事情只是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我对它也没有特别地关心,有那个必要吗?而且那也是不宜谈论的事情。反正我这一辈子也习惯了这样一套做法:你只了解部分情况,其他人了解剩下的部分情况。另外,我对文案工作一点兴趣都没有,看到文件我就发困。出差倒比较喜欢,赚点行动津贴对我有些帮助。而且我也没有必要整天坐在办公桌前,想着‘滚石’的情况。还有一点。”他有些难为情地说,“我那时候酒喝得多了些。”
“你说得没错,”费德勒说,“当然了,我相信你说的。”
“你相不相信我,我一点都不在乎。”利玛斯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费德勒微笑着。
“我很高兴,这是你的优点,”他说,“是你的美德。你不过分热心,有时候显得很气愤,有时候显得很有自尊心,这些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有什么说什么,很客观。我是这样认为的。”费德勒稍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你可以帮我们查出那笔钱是否已经被取走。你给那两家银行写信,查问目前的账户情况,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可以说你目前逗留在瑞士,给对方留个旅馆的地址。你对此有反对意见吗?”
“也许能行。不过要看头儿有没有用我的假签名分别和银行联系过。他如果联系过的话,这件事可能就不行了。”
“就算不行,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如果钱已经被取走,尽管我认为不太可能,我们起码能知道那个间谍在某个特定日子里的行踪,那也是很有价值的情报。”
“你在做梦。你永远都不可能抓到他,费德勒,凭那点情报你就想抓到他?那个人只要到了西方国家,就可以去任何一个领事馆,甚至住在一个小镇上,都能得到另一个国家的签证。你们就不能放聪明些吗?你现在连那个人是不是东德人都不知道,你怎么去查?”
费德勒没有马上回答。他困惑地看着山谷远方。
“你说你已经习惯了只知道事情的部分情况。现在有些话我也不好对你说,所以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滚石’组织确实是针对我们的。”
“我们?”
“我指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他微笑着说,“如果你愿意,称我们是东德地区也行,我都无所谓。”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费德勒,用他棕色的眼睛紧盯着对方。
“如果我不肯写那些信,”利玛斯问,“你们会把我怎么样?”他提高嗓门说:“费德勒,现在不应该说说我的事情吗?”
费德勒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呢?”他一口应承。双方沉默了一会儿,利玛斯开口了:
“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费德勒。我把所有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你和彼得斯。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帮你们写信给银行—那种事情可能是非常危险的。当然了,我知道你不在乎我有没有危险。对你来说,我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
“我对你说实话吧,”费德勒回答,“你也知道,对变节者的讯问分两个阶段。对你来说,第一阶段已经基本完成:你已经把主要的情报都提供给了我们,但你还没有把一些细节问题说清楚,当然我们还没有问过你。而且那些细节问题你是认为不值得说的。在这个过程中,双方的问答都有下意识的选择性。现在我们要做的,利玛斯,我们需要尽力地在一两个月时间内,把细节问题搞清楚。这就是所说的讯问第二阶段,也是你在荷兰拒绝接受的那部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