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大花转身,到小桌子前把罐子里的清水倒掉,再到旁边山泉接满罐子,捧回来,倒在徐通扬用过的碗里,双手捧着递给徐通扬:“小王爷,您说累了,喝一碗。”
徐通扬接过,喝一口,放在身旁。皮大花站到徐通扬身边,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玄乌璇玑先是呆呆不动,自己苦思冥想,接着爬着互相靠近,相对而坐,互相打量,四只眼里全是疑问。
怎么看,无论如何,他俩谁都不相信和对方是亲弟兄,但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怎么也不能从皮大花的迷魂阵里打出来。
璇玑:“大师兄,你叫邬自鸣,我叫于进海,咱俩,不是一家,怎么一个老娘?她……”
璇玑想说“她不是咱娘”,但“不”字没有出口,就赶快捂住了嘴,这“老娘”能把自己家里最隐秘、最细密、最不为外人知、只有自己才知道却埋在心里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哪怕她不是自己亲娘,也一定是和自己的身世有绝大关联的人,还有很多不解、未知的家庭大事,需要从她那里得知,怎么敢当着她的面,否定她口口声声认定了的“老娘”身份?
玄乌:“二弟,大哥没你聪明,说不明白,连想都想不明白!咱俩先认老娘吧,身世之谜,老娘才最知道。姨夫害爹,儿子尿到爹嘴里,除了爹娘,都七八十年了,除非神仙,才会知道,才能记得!”
二人相抱而泣。
玄乌:“二弟,你放心吧,大哥永远不报仇了,那老混蛋,不是恩师,是大骗子,该死!”
璇玑:“大哥,我报仇了!我没有害死恩师,我是毒死了大仇人!我现在无罪一身轻,一身轻哇!”
玄乌:“二弟,起来,走,给娘磕头!”
二人手拉手,走到皮大花面前,顿首、稽首,久久不动。
顿首稽首,都是跪拜大礼。
顿首是以头磕地,脑瓜子挨着地才算;稽首是两掌相叠于膝盖前的地面,脑门子放在手背上,停一下,再抬头起身,稽就是停留。
二道先顿首再稽首,还一直稽,可见,对皮大花敬畏之深、期待之重。
皮大花:“抬起头来。”
二人抬头、挺腰:“老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子不孝,今日始得膝下承欢,罪该万死!”
皮大花:“老娘是小王爷的贱婢,一直侍奉小王爷,忠心耿耿至死不变。你俩过来,拜见小王爷,他不怪罪,你俩才有活路。”
二道心里立刻拔凉拔凉,胃里像是一下子塞进年了十万只苍蝇,都想发作,互相看看,又都忍住了。
刚才急着认老娘,忽略了老娘不过是这个小屁孩儿的一个贱奴,人家一口一个主仆二人,竟然因为一时有求,给忘得干干净净。
现在好了,认人家的贱奴为老娘,自己岂不成了这小子的家生奴才?不磕、不认,又当如何?
现在还跪着呢,顿也顿了,稽也稽了,往下,怎么收场?
比武,拼斗?人家哪有惧怕的神色?真人不露相,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不露相!
还有,这小家伙儿,居然是一位王爷!怪不得举手投足,一派王家气象,说起三分天下的事,如闲谈家常,毫无张扬奋发之意。
原来,来历不凡,见多了大世面,想惯了大基业!
二道互相看了三次,都是一般打算。最后,起身,给徐通扬磕头:“见过小王爷。”起身,站着,对皮大花:“老娘有何吩咐,儿子愿听差遣。”
徐通扬从怀里掏出一黑一白两个瓶子,托于掌上:“不是想知道本公子有什么奇遇么?这种瓷瓶,见过没有?”
二道细看,都摇头。
璇玑:“映日光而无折射,不像凡间之物。”
徐通扬:“还算有点儿眼光。以后,你叫你的邬自鸣,你叫你的于进海,天地间,再也没有你俩这样的璇玑玄乌玄狗玄猪。
“你俩这假道士,其实猪狗不如。听不听?听的话,一人一颗,自己先变成上佳药坯子,此后,再求千年王八万年龟。不听也行,你俩和你俩的老娘,这就滚吧,一起滚,爱去哪里去哪里。本公子良药在手,不愁没有人吃,更不愁千军万马。”